姜逢站在"平衡号"的甲板上，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面颊。这艘最新建成的科考船配备了最先进的反重力系统，能够轻松抵达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三个月前深海金字塔的发现，彻底改变了人类对自然之力的认知。

"探测仪就位。"白安瑶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她今天穿着贴身的深海作业服，发梢的橙红色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明'刚刚发来信号，它们已经准备好了。"

姜逢看向海面。蔚蓝的海水之下，隐约可见一群发光的水母状生物正组成特定的队形——这是"光明共生体"新近发展出的通讯方式。自从上次事件后，这些由玄冥创造又获得新生的智慧生命，便与人类建立了稳定的交流渠道。

"姜先生。"张叔从舰桥走来，机械义眼闪烁着蓝光，"理事会刚刚通过了《深海开发准则》，禁止任何形式的自然之力开采活动。"

老管家的气色比半年前好了许多。随着影卫组织正式并入全球自然之力管理局，他终于卸下了背负几十年的重担。只是那道从额角延伸到下巴的伤疤，依然诉说着过往的惨烈。

"他们终于想通了？"姜逢微微一笑，"我还得再准备三份报告呢。"

张叔摇摇头："是星晷女士的功劳。她在听证会上展示了光明之力暴走的模拟场景......相当有说服力。"

通讯器突然响起急促的警报声。"探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技术员的声音带着紧张，"深度10911米，坐标与金字塔重合！"

姜逢瞬间绷紧神经。胸前的天平印记传来微弱的刺痛感——自从与永夜碎片完全融合后，这种预警就变得愈发敏锐。"准备深潜舱，"他下令，"我要亲自下去看看。"

白安瑶已经在潜水舱前等待。她手里拿着最新改进的混沌稳定器，外形像个怀表，内部却蕴含着足以平息小型能量风暴的力量。"'明'说不是紧急情况，"她快速汇报，"但坚持要见你。"

深海潜水舱缓缓下沉，舷窗外的光线逐渐被黑暗吞噬。姜逢调试着稳定器，忽然注意到白安瑶手腕上多了一条细细的红绳——那是用朱雀之羽编织的守护结。

"什么时候做的？"他轻声问。

"昨晚。"白安瑶的指尖轻抚红绳，"朱雀记忆中有个古老的祝福仪式......"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

潜水舱外，一群发光生物突然围拢过来。它们不再是单纯的水母形态，而是进化出了更复杂的结构——有的像鱼，有的像海蛇，中央簇拥着的正是"明"。它的头部依然保持着玄冥年轻时的面容，但身体已经变得更加接近人类。

"欢迎，守夜人。""明"的声音通过水听器传来，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流畅，"请原谅突然的邀请，但我们发现了些东西。"

它挥动光带般的触手，周围的共生体立刻让开一条路。前方的海底沉积物中，露出一个巨大的金属结构——那不是金字塔，而是一个半球形的穹顶，表面刻满了与永夜印记相似的纹路。

"这是......"姜逢的印记突然剧烈灼烧，一段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浩瀚星海，一艘巨型飞船，以及......一场迫降。

"你们种族的遗物。""明"的触手轻触穹顶，激起一圈蓝色波纹，"它一直在这里，沉睡了三万年。"

白安瑶迅速启动扫描仪："结构完整，内部有能量反应！"她转向姜逢，"要进去吗？"

姜逢没有立即回答。印记传来的信息越来越清晰——这不是普通的遗迹，而是某种......休眠舱。更确切地说，是一座坟墓。

"明"似乎感知到他的犹豫："不必担心危险。里面的存在早已死去，只留下记忆。"

潜水舱与穹顶的对接过程异常顺利，仿佛某种古老系统仍在运作。当气闸门打开时，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期中的海水，而是干燥的、带着金属气息的空气。

姜逢第一个踏入通道。墙壁上的生物荧光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照亮了一条向下的螺旋阶梯。阶梯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厅堂。

厅堂中央悬浮着一具水晶棺椁。棺中躺着一个身高近三米的巨人，银灰色的皮肤上布满黑色纹路，面容与姜逢梦中的永夜巨人一模一样。

"果然......"白安瑶轻声感叹，"是你们的先祖。"

姜逢缓步上前。随着距离缩短，他注意到巨人胸前有一道贯穿伤，伤口周围凝结着金色的晶体。更令人惊讶的是，巨人的双手交叠处，捧着一颗漆黑的圆球——那分明是一颗微缩版的永夜星碎片。

"三万年前，"明"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中回荡，"一艘外星飞船坠落在太平洋。幸存者中就有他——最后一位永夜族。"

仿佛响应着话语，圆球突然亮起幽蓝的光芒。一道全息投影在棺椁上方展开：浩瀚宇宙中，一支舰队正在逃亡；后方追击的，是无数光芒构成的生物......

"光明族。"姜逢脱口而出，印记传递的信息越来越清晰，"他们与永夜族战争了上千年。"

投影变换，显示出地球早期的景象。幸存的永夜族与当时尚在进化中的人类接触，将部分基因融入原始人部落——这就是姜氏一族的起源。

"所以永夜之力会选择你。"白安瑶恍然大悟，"不只是因为基因，更因为血脉中传承的记忆。"

投影突然闪烁，切换到最后的画面：垂死的永夜巨人将核心碎片交给一个原始人首领，然后指向星空，似乎在警告什么。

"警告？"姜逢皱眉，"针对什么的警告？"

就在这时，整个厅堂剧烈震动。水晶棺椁突然裂开，那颗黑色圆球缓缓升起，径直飞向姜逢。在他反应过来前，圆球已经融入胸前的天平印记。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姜逢跪倒在地，眼前闪过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永夜族的母星、漫长的星际流亡、地球上的第一座观测站......以及，那个被刻意隐藏的真相——

"不......"他艰难地挤出话语，"光明族......他们不是敌人......"

白安瑶扶住他颤抖的身体："姜逢！你看到了什么？"

"实验......"姜逢的瞳孔完全变成了黑色，"我们......都是实验品......"

震动越来越强烈。穹顶开始崩塌，海水从裂缝中喷射而入。"明"的共生体们迅速组成保护网："必须立刻撤离！这里要塌了！"

返回潜水舱的过程如同噩梦。姜逢的意识在记忆洪流中挣扎，分不清现实与幻象。直到舱门关闭，加压系统启动，他才勉强找回一丝清明。

"听我说......"他抓住白安瑶的手，"永夜与光明......都是被另一个存在创造的......"

白安瑶正要追问，潜水舱突然被某种力量击中，翻滚着撞向海底。警报声响彻舱内："遭受攻击！外部装甲破损！"

舷窗外，一个前所未见的庞然大物正从深海淤泥中升起——那是一艘形似蝠鲼的巨型飞船，通体漆黑，表面流动着血色纹路。它的尺寸远超金字塔，甚至比方舟还要大上十倍。

"归墟......"姜逢喃喃道出这个名字，仿佛早已认识它，"观察者的母舰。"

通讯器里传来"平衡号"上张叔歇斯底里的喊叫："立即撤离！那个东西的能量读数超出所有标准！"

为时已晚。蝠鲼飞船射出一道红光，精准命中潜水舱。令人意外的是，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发生——舱内所有设备仍在运转，只是舷窗外变成了绝对的黑暗。

"空间跳跃？"白安瑶检查着仪表，所有外部读数都归零。

姜逢摇摇头，指向舷窗："看。"

黑暗逐渐褪去，露出一个巨大的内部空间。潜水舱正漂浮在半空中，下方是某种类似控制中心的设施。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平台上悬浮的三维投影——一个由光与暗交织而成的双螺旋结构。

"实验日志0001，""一个冰冷的机械声突然响起，"第7213次文明迭代开始。变量注入：永夜族基因序列X-392，光明族能量核心Y-116。"

投影变换，显示出地球的全息图。不同时期的人类文明在上面兴衰更替，每个文明末期都会出现光暗冲突的标记。

"这是......"白安瑶脸色煞白，"轮回实验？"

机械声继续无情地陈述："当前迭代出现异常变量：混沌共生体。建议执行净化协议。"

姜逢的印记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明白了所有碎片拼图的最终含义——地球是某个高等文明的实验场，永夜与光明都是被投放的变量，而混沌之力的出现打破了既定循环。

"不......"他站直身体，混沌之力在掌心凝聚，"这次不会重演了。"

潜水舱的舱门突然自动打开。奇异的是，外面的空间似乎可以呼吸。姜逢毫不犹豫地跃出，混沌之力在他背后形成光暗交织的羽翼。白安瑶紧随其后，朱雀之火化作飘带托住她的身体。

他们降落在中央平台前。近距离看，那个双螺旋结构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信息。姜逢伸出手，天平印记与结构产生共鸣。

"警告，""机械声再次响起，"未授权访问核心数据库。"

"闭嘴！"姜逢怒吼，混沌之力如洪水般涌向双螺旋，"我知道真相了！"

记忆如决堤之水涌入意识。他看到最初的地球实验，看到前7200多次文明如何在光暗战争中毁灭，看到观察者如何一次次重置世界......而这一次，因为永夜族最后的幸存者偷偷修改了基因序列，终于诞生了能够平衡光暗的存在——混沌守护者。

"姜逢！"白安瑶的惊呼将他拉回现实。平台四周突然升起无数武器阵列，全部对准他们。

"净化协议启动。"机械声宣布，"消除异常变量。"

千钧一发之际，潜水舱突然撞向控制台。张天染的声音从残破的通讯器中传出："惊喜吧！老子黑进了它们的系统！"

武器阵列短暂地僵住了。姜逢抓住机会，将全部混沌之力注入双螺旋结构。"不是消除，"他咬牙道，"是进化！"

整个空间剧烈震动。双螺旋开始重组，光与暗的线条交织成全新的图案——一个完美的混沌符号。机械声变得断断续续："错误......协议覆写......新指令接收......"

白安瑶的朱雀之火突然与姜逢的混沌之力融合。两股力量螺旋上升，最终在穹顶处炸开。耀眼的光芒中，姜逢看到了无数可能性：有的世界里光明吞噬黑暗，有的世界里黑暗统治一切，而最中央的那条时间线上，光与暗如DNA般和谐共存......

当视力恢复时，他们已回到了现实海域。蝠鲼飞船消失无踪，海水平静如镜。"平衡号"完好无损地漂浮在上方，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姜逢知道改变已经发生。胸前的天平印记变成了立体的混沌符号，而白安瑶的朱雀之火中也融入了新的灰光。

通讯器里传来张叔不敢置信的声音："所有监测站同时报告......全球自然之力网络自行重组了！那些不稳定的节点全部......"

"平衡了。"姜逢轻声说完，握紧白安瑶的手。

深海之下，"明"的共生体们开始唱起古老的歌谣。那旋律跨越三万年时光，终于等到了应许的时刻——实验结束了，而实验品获得了自由。

归墟之上，新的纪元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