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带着李青看你来了。”

敲门声又一次，何穆半闭着双目，缓缓地从摇椅上起来。

“赵黎，你来了，进来坐，不用换鞋。”

李青和赵黎二人坐到了客厅的桌子上，何穆从柜子里找来了些牛奶，倒上了三杯。

赵黎微笑着对何穆说：“师父，我完成的当年的约定了。”

何穆看着赵黎喜悦的表情，何穆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依稀还记得……

五年前，她六十岁，正是终于熬到的，该退休的年纪。

她有一个冒失的徒弟，有些不放心但是这些年也懂事了不少。

那一天，是她的生日前一天，过了今天明天生日假过完，她就彻底退休了。

可是她却遇到了一个，无论如何都想拯救的人。

“李青……”

『来，好孩子，不要怕，姐姐请你吃糖。』

七年前李峰案，李峰在烧烤摊酒后冲动杀死了一个调戏他孙女的小混混，之后在执法者前来逮捕时，持刀挟持孙女自卫，最后在执法者的话术下迟疑了，最终被执法者以伪装成幻子能手枪的手弩击毙。

这是李峰案的卷宗，当年何穆自己写的，也是何穆杀的人。

“当年的孩子吗？都已经这么大了……她怎么了！”

“何老前辈是这样的……”

……

“师父，你确定要在这个节骨眼收徒，要知道……”

“我知道，不就是延迟五年退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是真的干不了。”

“师傅，我知道你会这么说。”

等何穆一回神，她那冒失的徒弟就把手印按在合约上了。

这一个合约，绑了她五年。

……

如今年迈的何穆看着眼前的徒弟徒孙，不由得感到欣慰。

“李青，要守住我们当年的承诺欧～”

当年的承诺吗？

是什么来着，不记得，只记得红色……奇怪？

红色是什么颜色？

红色是什么样子？

『世界上没有红色，记住这一点。』

何穆察觉到了眼前出现了红色。

“迷途的羔羊呀！

在此间汝与吾同感，与吾同视。

永恒无上的高天之主。

将吾等生命中的猩红之物驱逐。

驱离吧！驱离吧……”

……

李青晕了过去，现实扭曲对常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至少她如今暂时还算是个常人，赵黎和何穆转到了旁边的房间。

赵黎靠在窗台前，看着师傅变化的瞳孔：“这么大岁数，还在用『认知篡改』。”

何穆捂住了右眼，靠在墙壁上：“废了只眼睛，勉强还能撑得住，只要我还活着。”

赵黎捂住了师父的另一只眼睛，在耳边轻声的说，泪水缓缓地从眼眶中滴落：“不是超限者，为什么非要冒着概念离解的风险发动现实扭曲？”

何穆看着窗边的月亮，说道：“你看那两轮圆月，交替的挂在夜空，每隔一百天就会换一颗，也就是幻都的一个月。

伊始星每一寸夜空都能看见月亮，正是因为轮替呀。”

赵黎看着天上的双月，眼神更是落寞：“所以我还是不能成为你的另一颗月亮吗？”

何穆摸了摸赵黎的头：“你可以，要不然当初的我也不会看上你呀，那股子不顾一切向前冲的莽劲，和当初的我不遑多让呢。

可惜，这片浑浊的海，足以吞噬一切火光，我没能幸免，你也一样，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破坏这里呀。

赵黎，我总说你冒失，但是你很聪明，要是我在你这个年纪，绝对不敢说让她一丝红色也见不到，就这样持续五年。”

“她有天赋，她的耳朵很敏锐。”

何穆摇了摇头：“不是耳朵，是鼻子，鲨鱼会寻求血的味道，哪怕那是一片汪洋大海。”

赵黎说道：“师父，我真羡慕你过目不忘的大脑和敏锐的观察力，还有你完美的比喻。”

何穆揉了揉赵黎的脑袋：“多看看书，自然就知道了，离开吧，等下我还有客人，李青先睡我这里。”

“二师弟？”

“是三师弟。”

“说起来师傅你第二个徒弟可真是宝贝，到现在都不告诉我。”

“放心你会知道的。”

……

赵黎独自一人离开了，何穆又坐回了她的摇椅。

“师父，书本可不会告诉你，伊始星是没有鲨鱼的呀。”

……

洛无殇来到了何穆家中。

“你应该改一改你不走正门的习惯，再来一次我从窗台给你丢下去。”

洛无殇看着面前佯装发怒的何穆，抖了抖身上的灰：“好啦好啦，师父别生气了，你给我的任务我可算是圆满完成了。”

“是呀，你做的很好。”

“话说，师姐的徒弟真有这么厉害？”

“我看了那场考试，要是你当时晚一秒投降，加上我当时没有在看台看，你大概就没有来见我的机会了。”

“真这么邪乎。”

“我不想这么说，每一个超限者体内都住着一个怪物，而李青身上的怪物渴望着鲜血，你只要身上出现一丝血红，你就会成为她的猎物。”

“我还是不明白。”

何穆想来也是，洛无殇很单纯，身为执法者也好，做人也好。

只是为了挥剑而挥剑的人。

正因如此，何穆并没有告诉他幻藏了多大一片海，第十区、锚定计划、超限者……这片她穷尽一生才窥见一丝皮毛的海。

“你不需要明白无殇，这些天幻都会很危险，你在我这里待些时日吧，也正好给我送个终。”

“师父你不是还很硬朗吗？”

何穆笑了笑，问道：“洛无殇，我今年多少岁了？”

“师傅当然是……”

此时的何穆已经不再是一位老者了，她是一位少女，穿着一身执法者的衣服，口袋里是一把手弩。

师父几岁了。

“我的病是概念离解，我年龄的概念被离解成了很多部分，所以你记不清我的年龄，发生这种症状，说明我的生命已经快要彻底消亡了。”

“师傅…”

“叫我何穆，过不了多久，我的名字也会离解，所以趁着还有时间，多叫几声吧。”

“是这样啊……”

洛无殇靠在窗台上，明月照进了他的眼中，他拔出了刀。

“何穆，可以和我比试一场吗，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

何穆缓缓地拔出了刀：“无殇，我说了我不擅长用刀。”

洛无殇踩着墙壁冲了上来，何穆飞速用刀挡下，向后退去。

接下来一连几个来回，何穆丝毫不落下风。

“真是熟悉的感觉呀，我的刀法也会在不久之后离解，所以在此之前，击败我吧。”

洛无殇飞速的冲上去，刀锋没有丝毫犹豫，完全没有师徒之情的样子。

……

“你要和我学刀？我是用枪的怎么教你刀？”

“可是你是老前辈呀，应该什么都会吧。”

“年轻的时候多半可以吧，可惜……现在的我连和你正面对上一刀都做不到了吧。”

……

洛无殇知道，这一战如若不战将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他的刀法出自她手，但是他还从未见过她挥刀的样子，只记得她的话语。

“战场之上，挥刀容不得半丝犹豫，你败了。”

何穆感受着夹在她脖子上的刀，感受着那股锋利的幻子能气息。

洛无殇知道，何穆不会对他起杀心，因为何穆马上就要死了，所以这是两个人都希望何穆失败的战斗。

这场战斗没有意义。

“何穆，你的刀法有人传承了。”

“呵，我都说了，我不擅长用刀，因为我有凝血障碍，一旦受伤很难愈合，所以我不会允许敌人接近我三米之内。”

“你总说你不会用刀，可是在我眼中，你是最好的老师。”

洛无殇看着眼前年轻的师父，她叫什么名字呢，不知道。

但是她的刀法，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血肉之中。

那份不顾一切，没有半丝犹豫的搏命之刀。

刀锋归鞘，二人平静的看着月光。

不知不觉何穆睡去了，她近乎失去了意识这个概念，但是有一个信念逼迫了她继续撑着，所以还未消逝。

洛无殇就这样守在师父身前，感受着她最后的心跳。

月光照在了她阔静的脸上，她年轻的时候居然这么美吗。

不过不久之后就会忘记吧，真遗憾呀……

他还以为抓住了，那儿时看见的那道刀光。

【作者：可能看不太懂，其实因为这算是第一部重制版兼第二部（第一部写的很烂），所以有一小部分剧情我是跳过的，具体的可以看《幻都启示录》，不过文笔不保证。（作者16岁开始写的，现在才18，还是学烹饪的，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