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那维莱特并不需要让任何人相信他口中说的确是事实,而只需要让被告席上这几位缺乏判断力的贵族少爷相信即可。
果不其然,经过短暂的沉默,这几位年轻的贵族试图在维莱特的脸上看到撒谎的痕迹,但很显然,身经百战的水龙王不会露出破绽。
枫丹国虽然是正义和自由的国家,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人治和法治并存的地方,从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法律。
在这点上,就连水神芙宁娜都没有这样的威信,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严肃的话语,大家也只会认为是芙宁娜又在顽皮了。
随着现场死一般的沉寂,台上的几人终于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声抗议着,“你,你无权废除我们的爵位!即便是水神,也不行!”
的确,枫丹廷的一切基础都建立在枫丹宪法之上,而他们的宪法中明确写明了,旧贵族的爵位世袭罔替,且不得随意废止。
担任最高审判官数百年,那维莱特早就把枫丹国宪法背的滚瓜烂熟,他难道会不清楚这些条文吗?很显然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清楚。
然而就是因为那维莱特熟读枫丹法律,所以他才更要对这些不事生产的贵族们下手,在正义的国度里,容不下这些凌驾于全体国民之上的蛀虫。
之所以没有在过去的年岁里动手,自然是有那维莱特深思熟虑的考量的,一是时机不成熟,沫芒宫还需要贵族稳定国家。
二是因为贵族们手中庞大的财富可以帮助枫丹廷恢复和建设新生的国家,后面也可以推动枫丹的消费,发展经济水平和科学技术。
但是如今,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枫丹已经成为整片提瓦特大陆上工业化水平较高的国家之一,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土地和资金来维系。
可是这些贵族不但占据了大量的土地作为私人农场和娱乐场所,名下也拥有着数以万计的佣人,农奴和工人,又将他们牢牢锁死。
这些腐朽的旧贵族已然从当初立国时的功臣和推手,摇身一变而成为遍布枫丹全身的血吸虫,严重阻碍国家的前进。
既然现在这些贵族放纵到了这种地步,以至于让几个小年轻都能出来惹出事端,那维莱特也认为是时候大刀阔斧的清理掉他们了。
原先不论沫芒宫方面如何作为,敢对贵族们下手那就是师出无名,而现在攻守异形了,这些年里收集的许多罪证罄竹难书,足够告诉国民贵族的罪不可恕。
那维莱特威严而且洪亮的声音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那是他向贵族们发起的第一轮攻击,“的确,宪法确实规定,不得随意废止你们的爵位。”
那几个贵族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语气又开始张扬起来,喋喋不休着,却被那维莱特接下来的话堵住了嗓子。
“但,根据我与水神大人的商议,确认枫丹现在有必要进入戒严状态,非常情况非常对待,我完全有权废除任何贵族的爵位,也包括你们的。”
这下轮到陈玖和莱依拉感到大为震撼,反倒是芙宁娜并不感到意外,就在遇刺的那日,巡轨船上那维莱特就和她说过这件事。
同样也是在那日,芙宁娜感觉自己第一次真正的认识到,治理一个国家究竟需要多么的冷酷无情,冷淡无欲和冷面无私。
那是那维莱特五百年来第二次显露出杀意,而第一次则是当年初代水神陨落之时,他对天理和命运的无尽恨意。
芙宁娜凑到陈玖和莱依拉身边,小声的解释了这一切的原由。那日那维莱特一反常态,话格外的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就是为了劝说芙宁娜,放下仁慈的圣母之心,抛弃掉道德的层层枷锁,身为统治一国的尘世七执政,这些都是必须要接受的。
总而言之,就在陈玖和莱依拉逛街回去的当天夜里,芙宁娜就在自己的寝宫内签署了一份密令,将枫丹国的兵权都交给了那维莱特。
这件事只有两人的少部分亲信知道,就连在沫芒宫内工作的那些公务员都没有通知,避免可能存在的卧底去给贵族们通风报信。
现在得知这件事情的人又多了两位,也就是越听芙宁娜往下说越发感到风雨欲来的陈玖和莱依拉两人。
说到底他们两位在须弥国也是身经百战,从各种政治斗争和军事冲突之中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对这种事情不可谓不熟悉。
甚至可以说,在场的所有人之中,除了那维莱特以外,最有城府和算计的人就是陈玖了,实力最强大的也同样是他。
听罢芙宁娜全盘托出的谋划,陈玖沉思片刻,开口道,“那么如此一来,想必这时已经打草惊蛇了,那些老谋深算的家伙想必会有所防备。”
芙宁娜点点头,嘴里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像她所能想到的,更像是有人教她这么说,“不必担心,警备队已在埋伏在暗处,封锁了歌剧院。”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传不出去的,今天的审判,除了受邀的这些观众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枫丹也没有你们那个虚空终端,安心啦。”
陈玖了然,转头看向谕示裁定枢机前的那维莱特,两人几乎是同时四目相对,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明说的意味。
陈玖收回视线,对着芙宁娜微微欠身,“感谢水神大人向我们告知这种机密,我向枫丹保证,将在必要时为你们提供帮助。”
芙宁娜似乎是在回忆那天晚上那维莱特教给她的话术,她随即点点头,语气诚恳道,“那我就代表枫丹谢过大贤者阁下的美意了。”
台下的闹剧仍在持续,几个贵族少爷终于口干舌燥,他们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和手段,无力的瘫软在被告席上,眼睁睁看着那维莱特将那张纸投入枢机内。
巨大的天平开始运转,缓缓倒向属于正义和真理的这一边,观众们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化作无数星空色的能量,注入枢机。
随着“噌”一声,枢机输出了判决结果,一切尘埃落定,那维莱特镇定自若的打开判决书,上面的两个字却让他一时失了神。
很快,他用自己清晰而有力的嗓音,宣布了本次审判的最后结果,“根据谕示裁定枢机的判决,你们,有罪!”
几个失魂落魄的贵族和那个刺客一起,当场就被逐影庭和执律庭的人扣押,从歌剧院的后门离开,马不停蹄奔赴刑场。
不知为何,谕示裁定枢机庞大的身躯似乎颤了颤,不过除了那维莱特和陈玖以外,就连芙宁娜都没注意到这异常的状况。
那维莱特看着眼前的枢机,眼神里有回忆,有怀念,也有些许的愧疚,但唯独没有丝毫的后悔,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问心无愧。
欧庇克莱歌剧院后门外的断头台上,艳阳高照,将这里白净的石砖路面晒得烫脚,随着一声令下,几颗人头应声落地,鲜血淌入下方深不见底的水池。
行刺神明,这种罪名无论放在尘世七国中任何一个,都是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民愤的罪孽深重,几人被立刻处死,躯体和血液化作陆上大湖内生物的养料。
与此同时,枫丹廷城区内,看守沫芒宫的警备队员不知被何人调走,这座宏伟壮观的宫殿失去了保护,门户大开。
枫丹国的旧贵族内部等级十分鲜明,从地位最高的公爵,一直到侯爵,伯爵,子爵和地位最低的男爵,总计数百人。
而就是这数百人,却手握枫丹国半数以上的财富,三分之一的劳动力和接近五分之一的肥沃耕地庄园和四分之一的优质草原牧场。
甚至手底下还掌握着枫丹国三分之二的私人武装力量和沫芒宫政府旗下数万枫丹军队中的整整一万余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可以说这群贵族们拥兵自重蛰伏起来,从雷穆利亚王朝被推翻,枫丹廷建立的那一刻起,内心就藏着发动一场军事政变,从而夺取最高权力的阴谋诡计。
如今,他们的野心到达了顶峰,也再也难以继续忍耐下去,沫芒宫方面所能调动的军队并不是很多,大多数还要去镇守边境。
这就使得贵族们寄希望于靠一场决战来迅速击败沫芒宫政府,当得知芙宁娜,那维莱特和须弥国的两位贵客都不在沫芒宫内之时。
贵族们便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所以便悍然召集起他们这些年在军队和枫丹廷治安力量内安插的人马。
只用了数个小时,就借着驻扎的名义,将枫丹廷团团围住,只等水神和最高审判官出现,贵族们就会命令叛军一拥而上,完成斩首。
是的,尽管那维莱特已经在枫丹国担任最高审判官整整五百年,可是似乎大家都没有意识到这位“文官”实际上武力值也是惊为天人的。
毕竟漫长的岁月让曾经见识过水龙王力量的凡人早已化作尘土,埋没在枫丹廷的历史长河里,如今枫丹的新一代人又怎么会知道他的恐怖呢。
欧庇克莱大剧院内,伴随着审判的结束,前来观看的民众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去,却在剧院的门前被拦下,并被告知枫丹全境戒严的事情。
如今贵族们已经显露出他们阴暗的爪牙,枫丹廷危在旦夕,不过好在欧庇克莱大剧院这边尽是忠于水神的特巡队,执律庭和警备队,以及听命于那维莱特的逐影庭人马。
单单是这些临时抽调来的人,就有数千之余,而且还个个装备精良,配备的基本上都是枫丹国最先进的铳枪和最锋利的兵刃。
贵族们的私兵虽然也能弄到一些制式武器,但是总体配备率和装备质量远不及沫芒宫方面,也就只是人数上占优势罢了。
枫丹廷内的物资储备也完全足够伊黎耶区的士兵们赶往枫丹廷区镇压贵族叛乱,所以胜利的天平完全倒向沫芒宫政府。
贵族们即便攻下了枫丹廷又如何,没有枫丹国统治合法性的他们再怎么样也是蹦跶不起来的,只会不断内耗,榨干实力。
枫丹国大乱的消息即便在贵族们极力封锁国境的情况下仍然以惊人的速度向外传播,蒸汽鸟报的记者顶着生命危险都要奋战在热点的第一线。
一份份报纸抢在枫丹廷被围之前在枫丹国境内扩散,又赶在边境彻底封锁之前,走水路抵达了最近的北陆和央陆诸国。
提瓦特大陆又是不平静的一天,枫丹的乱象之下,还隐藏着更大的麻烦,而那静静悬浮于天穹之上的绝对意志,似乎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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