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磐岩!万机的伟力!

荧的惊慌而逃无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将她和她身边的白色“仙灵”记在眼底,当然也让陈玖和莱依拉为她侧目。

按理说被称作武神的摩拉克斯,即便是真的遭到暗杀,动静也不该如此之小,然而事发突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之中,无人察觉这等疏漏。

除了陈玖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不感到意外,就连一向沉着冷静的天权星凝光都只是盯着那具仙祖法蜕略微怀疑。

更别说那些围观的群众,和周围茫然失措的商人们了,他们此行前来本就是为了向贵金之神祈求财运,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关心的也只是自己的钱途。

璃月人对摩拉克斯的信仰一定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的,岩神的存在能给他们带去切切实实的利益,璃月人才会如此尊敬岩神。

每年的请仙典仪,摩拉克斯都会在降临之时收到许许多多凡人的愿望,他们的心愿或是官运咸亨,或是财源广进,再就是万事如意云云。

想必就是在这数千年中,祂见证了太多悲欢离合,看到了数不清的七情六欲,尔虞我诈,心生厌倦,才会想要用一场假死,缔结终结一切契约的契约。

在数千年神治的重担,加之岁月的磨损,在这双重消耗之下,即便是世间最坚硬的磐石也免不了不堪重负。

回归正题。因为荧的突然举动,本着枪打出头鸟的想法,使得千岩军对老老实实待在广场上接受盘查的众人放松了不少,陈玖和莱依拉很快就得以脱身离开。

不过就在临走之际,陈玖却被凝光叫住,他在听到凝光呼唤自己的声音之后便无奈的转身回来,挂着一副假笑问候道,“天权大人,不知唤臣何事?”

凝光并没有立刻回答,那双金黄的凤眸在陈玖和莱依拉两人的身上反复打量,眼中满是奇怪的神色,那似乎是在质疑,但又带着些微感叹。

陈玖并没有理解自己面前凝光的眼神,他只是看着她,等待她回答自己,“无甚大事,陈先生这几日和你的女伴要注意安全。”

陈玖笑着点点头,“多谢天权大人关心,那臣便告辞了。”说罢不等凝光有什么回应,熟练的牵起莱依拉的小手,两人便一同走下玉京台。

殊不知身后的凝光,视线一直死死盯着他们十指相扣的双手,目送他们离开之后,这才收回视线,指挥千岩军稳固璃月港内的局势。

千岩军们得到指令,将璃月港里里外外所有进出口尽数封闭,似乎想要给那不存在的刺客来上一场瓮中捉鳖,但他们只会事与愿违。

毕竟你不能指望抓住一个并不存在的犯人,虚无缥缈的事物不论如何都变不成真的。

此时此刻,离开玉京台的陈玖牵着莱依拉便直奔城内街角的茶摊,小莱依拉并不理解陈玖为什么还有心情去喝茶听书,但她还是乖乖听凭陈玖的决定。

殊不知陈玖早就打定主意,那位将今天请仙典仪弄成一场人心惶惶凶杀现场的“罪魁祸首”这时一定就坐在茶摊事不关己一样的品味着那些廉价的茶水。

果不其然,当两人出现在街道上时,那位留着细长小辫衣着华贵的年轻人就那么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坐在石凳上端着一盏茶轻轻吹动。

陈玖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径直领着莱依拉往那里走去,正要饮下一口茶水的钟离还没让嘴碰上茶盏,就听到自己身后直奔他而来的脚步声。

他似乎是知道来者是何人,颇有些无可奈何的将茶盏放回石桌之上,面色平淡的看着陈玖和莱依拉坐在自己这桌剩下的两只石凳上。

注意到钟离的表情,陈玖尽可能的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在莱依拉疑惑不解的看向自己时,他只是微微抬手让她不要担心。

随即便自来熟的叫来小二买上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自顾自的给自己和莱依拉面前的茶盏倒了个五六分满,而钟离似乎是在等待陈玖究竟要说个什么所以然。

所以也并没有阻拦他看起来没什么礼貌的行为,而只是静静的端起手边已经吹凉的茶品了一口。

陈玖就在这时冷不丁的出了声,但那声音小的几乎只有同桌的三人可以听清,“微臣群玉阁大学士陈玖,参见岩王帝君冕下。”

钟离喝茶的动作骤然一顿,随之而来似乎是一道不易察觉的被茶水呛到的咳嗽声,他不动声色放下茶盏。

而陈玖身旁的莱依拉则是在呆滞中咽下口中的苦涩茶水,两只聪慧机敏的大眼睛此刻满是不可置信。

钟离稍微有一点不满,不知是因为喝茶不小心呛到还是因为陈玖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的真实身份一语道出。

尽管陈玖的声音压的很低,低到就连侍立在三人几米之外的茶摊小二都没有听清,但是也足以让钟离皱眉。

只见他的双眼闪过一丝寒光,但很快就恢复了身为钟离的那种内敛和冷静,淡淡说道,“这位陈先生既然识破了在下的身份,不知有何事要与我商讨?”

而陈玖只是沉默不语,如钟离的一贯作风那样,并未马上发话,而是饮上一口茶,在口腔中让芬芳弥漫,这才吞咽下去,低声道。

“识破您的身份并非臣有意为之,而是臣确有万分重要之事不得不叨扰您片刻,且此事万万拖不得,否则璃月国恐有天地倾颓之忧。”

钟离听罢,只是面色不改的说道,“陈先生不妨尽数道来”,陈玖看这副样子便知道自己的谋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装作面色凝重,眼底爬满了杀意,“您假意陨落,是为还政于人,臣对此表示理解,然失去了您的庇护,恐怕一些古老存在便要重见天日,进而兴风作浪。”

钟离垂目,茶水倒映着他的脸,在微微的波澜中明灭不定,“这…陈先生所言确有几分道理,以普遍理性而论,如此仓促,倒是在下考虑不周。”

陈玖继续补充道,“例如您千年前封印在孤云阁之下的存在,臣断定祂必会脱困而出,直指璃月港而来,兴风作浪只为报当年之仇。”

不等钟离有所回答,陈玖便先他一步继续质问道,“届时,试问没有您的力量,难道仅靠小猫小狗三两只,就能保得璃月港无恙吗!”

他一言既出,钟离倒觉得没什么,陈玖身旁的莱依拉却是目瞪口呆,纵使是平日里表情变化不大的她,此时也不由得怀疑起璃月人对岩神的信仰。

全大陆人尽皆知,出生在璃月国的人都会天然的对他们的岩王帝君产生别的神明难以望其项背的信仰,现在看来那或许只是坊间谣传…

余光注意到莱依拉怀疑的神色,钟离的那张老脸终于是挂不住面子,他堂堂武神,岩神,贵金之神,被一位魔神眷属如此质疑,实在丢脸。

他很想制止陈玖,但转念一想他说的确实是肺腑之言,一点也不错,于是那微微张开的嘴又合上,想说的话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直接胎死腹中。

陈玖收起刚才怒不可遏的神情,轻轻擦拭着嘴角那并不存在的唾沫星子,坐回冰凉的石凳上,端起茶盏一口饮尽,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

清了清嗓子,陈玖换了一种语气,转而平淡的说道,“不过,若是您允许臣在璃月港使用武力,并在事后许诺我几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回报,璃月港自会安然无恙,百姓也不会伤到一根毫毛。”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按照天理定下的规则来说,尘世七国秩序之下,魔神级别的战斗无疑是会动摇七神统治的根基和合法性。

这对七国中任何一个的神明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因为或许会引来高天之上那位存在的侧目,从而招致无法预测的灾难。

而陈玖已然踏入魔神的行列,甚至比起一般的魔神来说都要强上不少,对付一个漩涡魔神也是信手拈来,但不管怎么说也得取得本国执政的许可方能大动干戈。

钟离沉思片刻,很显然他明白眼前这位身形单薄的年轻人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孱弱,陈玖体内那排山倒海的气势完全做不了假。

毫不吝啬的说,钟离甚至觉得,此刻坐在自己对面的陈玖还真与他年轻时的那种意气风发颇有几分相似,都是那么的满腔热血。

念及此,钟离不多回忆过去,而是表情严肃了不少,“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那么,那就与我订立一份契约吧。”

陈玖对此并不抗拒,他在须弥成就果位,对璃月来说算是外来的魔神,现在钟离出于法理提出和他签订契约,倒也无可厚非。

片刻,两人周身神秘莫测的气息波动逐渐散去,钟离朝陈玖点点头,“契约已成,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陈玖同样回以一个放心的眼神,缓缓道,“您不必担心,以我的能力,奥赛尔不足为虑,我会按照契约保全璃月港和无辜的百姓,就此告辞。”

陈玖将放凉的茶水喝干,站起身来微微俯首,以示尊敬,随后便牵起全程惊讶的说不出话的小莱依拉,不紧不慢离开茶摊。

钟离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给自己倒上一盏略带温热的新茶,目不转睛的欣赏说书人那惟妙惟肖,极尽表情变化和语气起伏的表演。

这时,璃月港的上空已经隐隐约约有些许阴云密布的趋势,钟离起身拂袖,破天荒的竟留下了几枚摩拉结账,望着天边渐起的波涛,他放心的离去。

群玉阁内,天权凝光端坐于首位,一旁坐着其余六星,左右立着八门,阶下是两列文武官员,而在凝光的身后则站着一位慵懒的青年。

这不同寻常的一幕无不引起了在场权贵们的好奇心,有认识这位青年的官员给旁人介绍着他的身份和来历,字里行间尽是对他的钦佩。

但很快,在凝光的示意下,这场因应对千年未有之变局而临时召开的朝会便拉开序幕,百官议论纷纷的声音安静下来,各自重新站定。

琉璃窗外,天色阴沉如墨,浓重的铅云沉沉压在璃月港的上空,仿佛随时要倾覆下来。

平日里流光溢彩的群玉阁,此刻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暗的绒布,富丽堂皇的内殿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凝重,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空气沉滞,唯有急促的呼吸声和偶尔几声压抑的咳嗽,如同暗流涌动。

岩王帝君……陨落了,这确实就是大家亲眼看到的事实,但还是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璃月港每一个角落。

也在这象征璃月最高权柄的群玉阁内,彻底撕裂了往昔的秩序与平静。

巨大的圆形议事厅中央,天权星凝光端坐主位,那张惯于运筹帷幄的精致面容此刻也紧绷着,白皙的手指无意识的一下下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扶手。

她身前的案几上,象征天权星位的金色烟斗搁在一旁,袅袅青烟早已断绝。

“帝君神威,护佑璃月千年!”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悲怆,像极了临危不乱的忠臣。

“如今突遭不测,国不可一日无主!依古制,当由德高望重者暂摄……”他话音未落,便被一声尖锐的冷笑打断。

“德高望重?”对面,一位身着武官甲胄,面颊上带着一道刀疤的将领突然高声呵斥,案几上的玉牌被震得跳起又落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值此非常之秋,岂容腐儒空谈!璃月安危,当系于兵锋之上!所以,军权,必须集中!”他目光如电,扫过那些文官袍服的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荒谬!”又一位文官涨红了脸反驳,“治国安邦,岂是只知喊打喊杀之辈所能担当?当务之急,是稳定民心,梳理内政,清查帝君遇害……”

“清查?查谁?谁能担此重任?”一个阴柔的声音慢悠悠响起,来自角落阴影里一个面容清瘦的中年人,他捻着稀疏的山羊胡,眼神闪烁。

“帝君神陨,非同小可。依我看,此事太过蹊跷,恐有……内鬼作祟。”他刻意拖长的尾音,如同毒蛇吐信,瞬间让整个议事厅的温度骤降,无数道惊疑、猜忌的目光在官员之间无声地碰撞、游移。

“内鬼”二字,像投入滚油的火星。“一派胡言!”“放肆!你意有所指!”一时间反对,质疑的声音源源不断,像极了清晨的集贸市场。

“肃静!”凝光猛地提高了声音,那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瞬间压过了满堂的嘈杂。她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喧闹之人的声音如同被掐住喉咙,骤然低了下去。

然而,那无数双眼睛里的焦躁,贪婪,恐惧和算计,却并未因此平息,反而在压抑的沉默中更加汹涌地翻腾。

失去了高高在上神明的压制,权力的真空便如同一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肥肉,吸引着无数贪婪的秃鹫。

就在这片几乎要凝固的、充满火药味的死寂边缘,靠近巨大琉璃窗的凝光身后,一个人影始终沉默着,如同磐石般沉静。

赫然便是陈玖,他此刻身着崭新的大学士朝服,身形清瘦,但眼中气势磅礴,安静地坐在一张毫不起眼的木椅上。

他仿佛与周围激烈争执的漩涡隔绝开来,眼帘低垂,双手拢在宽大的袖袍中,只有鹤白的发辫在窗外透进来的惨淡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现在活像个沉溺在纸堆里太久,要被时代遗忘的老学究,明明年轻却气息微弱的可怕,几乎要融入身下椅子的深色木纹里。

方才那场关于“内鬼”的阴险指控,那些投向他所在角落的猜疑目光,似乎都未能在他古井无波的脸上激起一丝涟漪。

然而,就在凝光那一声“肃静”的余音袅袅,即将消散在沉重空气中的刹那,陈玖低垂的眼帘就在这时却骤然抬起!

那并非浑浊迟缓的目光,而是两道精光,如同深埋地底的古剑骤然出鞘,带着穿透千年尘埃的锐利与冰冷,瞬间刺破了内殿压抑的阴霾。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黄金一般的的瞳仁深处,竟有无数微小精密,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齿轮在急速转动、咬合。

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咔哒”声,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机关运转,清晰地回荡在骤然死寂下来的厅堂里每一个人的耳畔。

无数道目光,带着惊愕,茫然和一丝莫名的恐惧,齐刷刷聚焦到角落这个气势骤然外放,如同一只猛兽一样的年轻人身上。

陈玖的嘴唇动了动,吐出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寒冰的钢针,精准地刺穿了所有杂音,钉入每个人的脑海,“今日。”

他缓缓站起身,那身一尘不染的华贵朝服无风自动,随着他的动作,那双眼底齿轮的转动似乎更加疯狂,冰冷的光芒几乎要溢出眼眶。

“封印松动,地脉哀鸣。就在今晚漩涡之魔神奥赛尔,必将挣脱枷锁,重临孤云阁。”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平淡地陈述着一个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海啸将吞没港口,魔神之怒将焚毁千帆。璃月港……危在旦夕。”紧接着便是一阵死寂,绝对的死寂。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那双非人的齿轮之眼冻结了。

然而下一刻,“噗嗤!”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荒谬的嗤笑,紧接着,如同点燃了引信,压抑许久的哄堂大笑猛的爆发出来,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癫狂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哈!大学士!您……你这是睡糊涂了?”方才那位拍案而起的刀疤武将笑得前仰后合,眼角甚至挤出了泪花。

“漩涡魔神?那千年前就被帝君钉死在孤云阁海底的老黄历,还三日后脱困?你莫不是远赴须弥熬坏了脑子,把志怪传奇当成邸报看了吧?”

“陈大人,”角落那个捻着山羊胡的清瘦中年人,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刻薄的讥讽,“忧国忧民是好,可这危言耸听,扰乱朝纲的罪名……怕是不小啊。”

他刻意拖长的腔调里,满是恶毒的暗示,“莫非……您口中这‘魔神脱困’,与您方才的沉默,有什么关联不成?”这诛心之语,再次将“内鬼”的阴云引向了陈玖。

哄笑声,质疑声,幸灾乐祸的议论声再次甚嚣尘上,比之前更加肆无忌惮,就连七星八门也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

凝光的眉头深深蹙起,她紧紧盯着陈玖那双非人的眼睛,修长的手指在袖中悄然握紧,指节微微发白,不过并非警惕和怀疑,而是同情和担忧。

她身旁,一直沉默的玉衡星刻晴,手已无声地按上了腰间的匣里龙吟剑柄,但清澈的紫眸却看向出言嘲讽的官员们,眼中满是愤怒。

而站在凝光另一侧的甘雨,这位半仙之兽,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如纸,淡蓝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源自血脉深处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正从那个角落弥漫开来。

面对满堂的嘲笑与恶意的揣测,陈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那双齿轮转动的眼睛,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或讥讽或轻蔑或惊疑的面孔,如同在检视一堆冰冷的零件。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向前踏了一步,仅仅只是这么一步,无声的恐怖,如同无形的巨手,骤然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轰——!!!”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几乎停跳的巨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仿佛直接撕裂了群玉阁坚固的穹顶!

陈玖身后那片巨大的,描绘着璃月山河锦绣的琉璃窗,连同其下厚重的玉石墙壁,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轰然向内爆裂。

不是崩碎,而是被一股无法想象的,纯粹由力量构成的洪流瞬间汽化湮灭。

取代那华丽窗景的,是骤然涌入的、带着海腥味的冰冷狂风,以及一只由齿轮和机械组成的“手”,一只庞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手。

它由无数块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流转着暗蓝能量纹路的巨大构件层层叠叠,精密咬合而成。

指节分明,每一处关节都覆盖着厚重的装甲,边缘是锋锐无匹的金属利刃,它并非血肉,却带着一种超越血肉,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生命力。

这只遮天蔽日的金属巨手,就那样悬停在群玉阁被撕裂的巨大豁口之外,五指微微屈张,掌心处,一个由无数急速旋转复杂到极致的青铜齿轮和能量回路构成的巨大核心,正散发着足以令太阳失色的炽烈蓝光。

那光芒冰冷而纯粹,甚至非人,如同亘古神魔的独眼,漠然地俯视着下方蝼蚁般的芸芸众生。

狂风吹散了凝光鬓角的金发,吹得满堂官员的衣袍猎猎作响,玉牌叮当乱撞,却吹不散那凝固在每个人脸上如同石雕般的极致恐惧。

所有的哄笑质疑和算计,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刀疤武将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搐着,方才的狂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骇然。

山羊胡中年人手一抖,捻断了几根胡须,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而陈玖的声音,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与毁灭的阴影中再次响起。

那声音不再平淡,不再属于凡人,它宏大它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如同万吨巨轮碾压过冰海,每一个音节都重重砸在所有人心头,激起灵魂的战栗。

“凡人的时间结束了。”他缓缓抬起一只手,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主宰万物的韵律。

那只消瘦的手掌,仿佛与窗外那只遮天蔽日的机械巨手产生了某种玄奥的共鸣。

“现在,由我,万机之神,接管璃月的一切权力!”话音落下的瞬间,悬停的机械巨手猛地张开五指,掌心那巨大的齿轮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蓝光。

“嗡———!”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瞬间席卷了整个璃月港的天空,无数道惊骇的目光,下意识地循着群玉阁那巨大的豁口,望向港城的上空。

目之所及,天幕已彻底被遮蔽。那是“方阵”,是无以计数,大小不一的机械造物,如同从虚空中涌出的金属蜂群。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梭,有的如盾,有的伸展着锐利的刀锋,有的悬浮着冰冷的炮口。

它们通体覆盖着与那巨手同源的幽蓝金属,表面流淌着相同的能量纹路,在阴沉的天空下,组成了一片无边无际,层层叠叠但精密运转的钢铁乌云。

阳光被彻底阻隔,璃月港瞬间陷入一片由冰冷金属构筑的黄昏,无数幽蓝的“眼睛”在钢铁的丛林中次第点亮,如同星海倒悬。

锁定了下方渺小的港口和惊慌失措的人群后,引擎低沉的轰鸣声汇成一片连绵不绝的,压迫着耳膜的金属风暴,宣告着神之伟力的降临。

“万机……之神?”一个文官瘫软在地,失神地喃喃自语,牙齿咯咯作响。

“魔神!传说之中的…魔神!不,不可能…”另一个老臣声音颤抖,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畏与恐惧。

凝光终于挺直了脊背,迎着那毁灭巨手和漫天钢铁方阵带来的,足以压垮山岳的威压。

狂风卷动她华丽的衣袍,鬓发飞扬,她缓缓抬起手,没有去看身后那些面无人色的官员,目光穿透群玉阁巨大的破口,落在那片遮蔽了璃月天空的冰冷钢铁洪流之上。

那只手,最终稳稳地按在了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莫名高兴般的解脱,穿透了金属的嗡鸣,回荡在死寂的厅堂。

“七星八门,文武百官……”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仿佛生怕底下这群官员们听不清楚,“谨遵万机之神谕令。”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掠过身边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颤的甘雨,最终,落回到那个笼罩在毁灭巨手阴影下眼中齿轮兀自转动,神明气息弥漫的陈玖身上。

“以璃月之名。”凝光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属摩擦般的冷硬。

甘雨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针刺中,她顺着凝光的目光望去,只见陈玖那在幽蓝光芒映照下的侧脸,如万载玄冰,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

窗外,那片由无数冰冷机械构成的钢铁之云,正缓缓移动变形,如同活物般编织着笼罩整个璃月港的死亡罗网。

一滴冷汗,无声地滑过甘雨光洁的额角,坠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她望着窗外那片越来越厚重,越来越压抑的钢铁苍穹。

好像看到了一场由金属与能量构成的,冰冷而无情的暴雨,正悬在璃月港的头顶,随时会倾泻而下,将一切凡尘淹没。

而这恐怖力量的主人,此刻正傲然而立,站在凝光的身后,仿佛为她保驾护航。如此惊人的力量,幸而不是璃月的敌人,而是坚不可摧的盾和削铁如泥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