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抽油烟机的嗡鸣里，我数着秒把溏心蛋捞起来。计时器显示七分零三秒，和你上周说"刚好凝固又带点流动"的分秒不差。

瓷盘边缘压着半张便签纸，是你今早出门前落在茶几上的。字迹被我拿胶带粘过，"下午三点项目会"几个字被透明胶裹成小茧——你总爱把重要的事写在随手能碰到的地方，像只把爪子露在外的猫。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声时，我把凉掉的牛奶重新热了一遍。门开的刹那，你发梢沾着的雨丝落进我鼻腔，是熟悉的橙花味洗发水，和我上周在你衣柜最里层找到的那瓶同款。

"今天王姐又找我帮忙对数据。"你换鞋的动作顿了顿，鞋跟磕在玄关的大理石上，"她最近好像总找我。"

我转身时，平底锅在灶台上发出轻响。油星溅在手腕上，我却笑出了声："王姐？就是那个总把咖啡洒在衬衫上的王姐？"

你没接话。我看见你摸向口袋的手指，那里装着我要没收的香烟——上周三你在阳台抽烟，火星子落在晾衣绳上，烧穿了我刚洗好的白衬衫。

"我帮你推了。"我把煎蛋推到你面前，蛋黄颤巍巍的，像颗被攥在手心的太阳，"以后下班我来接你，项目组的李哥车技不好，上次差点撞到你。"

你低头搅动咖啡，奶泡在勺子周围散开。我盯着你喉结滚动的弧度，想起昨夜你睡着时，我用红绳在你手腕系了个圈——很细，不会勒疼，但足够让我在人群里一眼找到你。

"对了。"我弯腰从橱柜最下层抽出个铁盒，里面整整齐齐躺着你这半年的体检报告、地铁卡消费记录、甚至便利店积分卡，"张医生说你胃不好，以后不许吃便利店的三明治。"

你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抬头看你，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你生气时的模样，和我藏在抽屉里的那幅画里的人重叠了。那是我临摹了三个月的，你十六岁在樱花树下的侧脸。

"阿昭。"你叫我小名的声音发颤，"你到底..."

我伸手替你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碰到你后颈时，你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下。很好，这说明你还记得，上周五晚上你试图逃跑，我追上你时，在你后颈轻轻咬的那口。

"我只是太爱你了。"我把你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声透过衬衫布料传来，快得像要撞破肋骨，"所以才会记住你所有的事啊。"

窗外的雨下大了。我听见自己说："明天开始，每天晚上十点前必须回家。"

你没说话。我望着你垂落的眼睫，在桌面投下小小的阴影——和三年前你在教室最后一排睡觉时的影子一模一样。那时我就想，这只困在玻璃罐里的蝴蝶，该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牛奶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我低头擦镜片时，瞥见你悄悄把手机收进了外套内袋。没关系，我已经黑进了你的通讯录，删掉了所有我不认识的名字。

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里，我听见自己轻声说："乖。"

像哄一只随时会飞走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