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叭!叭!叭!

“快来人啊!有人出车祸了!”

“好不容易出来旅个游,真晦气啊…”

“我们已经拨打120了!请大家维持秩序!”

……

嘈杂的声响冲破了仿佛永恒死寂的黑暗。

陆江在一片狼藉中悠悠转醒,他只觉得大脑一片茫然,犹如初生的灵魂。

混杂了各色声响的噪音越来越清晰,仿佛处于闹市,而在其中还有一道滴滴作响的电子音格外明显。

伴随着那道电子音越来越大,陆江缓缓地睁开双眼,重新获得了这具身体的支配权。

湛蓝的天空在四周高楼的夹击下显得有些逼仄。

规整的玻璃幕墙反射出强光,将太阳的温暖中转至底层的街道。

陆江的大脑逐渐恢复了运转,他无视了周围的人群以及一个看见自己醒来,由忧转喜的中年男子。

就这么继续躺在马路上,感受着盛夏柏油路传来的阵阵炙热。

开始思考属于他的人生哲学三问:“我是谁?这里是哪?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陆江?

是自幼在孤儿院长大,一路品学兼优,考进本地重点大学的录取生?

还是穿越异界,从无到有,走过漫漫修真路,直至尊者果位的逍遥仙?

陆江有些分不清了,唯有大脑里的电子音无比真实。

“小兄弟啊!你没事吧?你感觉怎么样?”

那名一直蹲在陆江身边,满脸焦急和忧愁的中年男子,见陆江悠悠转醒,无比激动。

“兄弟,挺住!救护车马上到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我上有老母病重,下有孩子要养……”

陆江充耳不闻,他既没有感到疼痛,更没有丝毫的不适,只是头晕的厉害,干脆一个轱辘爬了起来。

“哎哎哎!兄弟别动弹,算哥求你了”

中年男人见陆江起身,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紧张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就想把陆江按回去,又有些畏缩的不敢触碰。

陆江环视着周边的一片狼藉,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吃瓜群众的服饰也很现代。

不远处有一辆车头破损的大巴车,嗯……确实不远,也就不到十米,不用问,这就是肇事车辆了。

陆江低头,盯着地上破碎玻璃中已经有些陌生的面庞,神情莫名。

他平静的开口:“这里是哪?”

已经快急得上蹿下跳的中年男子,听闻此言就是浑身一震。

“完了,撞失忆了,这是撞到头了啊。”

一瞬间,无数经典剧情从周广海心里划过,他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捂着脸软软的蹲在地上。

人到中年,猛然失业,为了养家,开上大巴。

为了多跑几趟长途,他担着风险的疲劳驾驶,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赔钱、吃官司都是小事,可这孩子明显是撞傻了,万一还需要养人家一辈子……

陆江眼见肇事者久久不回答,一副人生无望的样子,加重语气重新问了一遍:“这里是哪?”

还未等到回答,就听着人群之外,一阵救护车的警笛声从大老远传来。

接着,一辆闪烁着红蓝交替灯光的救护车飞驰电掣的冲了进来。

吱嘎一声猛然刹车后,从救护车上跳下来几个身材魁梧的医生,抬着担架就直奔陆江而来。

陆江还未开口,就见这群医生手脚麻利地把一脸痛苦的周广海抬了起来,按在担架上就要抬走。

躺在担架上的周广海一脸懵逼,刚想起身又被按了下去:“病人不要乱动!避免二次伤害!”

周广海连忙解释:“错了,错了!我是肇事者,被撞的人是我身边那个小伙子!”

原本风风火火的队伍瞬间就是一个刹车。

陆江看着去而复返的白大褂们,本欲解释。

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状况不明,不如顺便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的好,便也顺从的上了救护车。

这还是陆江两世为人,第一次坐这种交通工具……如果他的记忆是真的。

一路上除了周广海那殷切过头的目光外和逐渐变调的电子音外,没有发生半点意外,只是让人不由烦躁。

那声音就像一台处于休眠状态的机器,随着他的活动,也逐渐开机。

从规律的滴滴声逐渐转变为模糊的电子语音,只是一直听不清楚内容。

车上的医生本来做好了紧急抢救的打算,但一圈的基础检查下来,没有发现半点问题。

甚至陆江的衣物在那般猛烈地撞击下都没有破损,真是令整车人啧啧称奇。

……

一番复杂的检查过后,急诊的大夫排除了大部分可能存在的隐患。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陆江的身体非常正常,除了有些影响不良外,没有丝毫问题。

拿着一打诊断单反复看了又看,周广海松了口气,真是老天保佑,影响不良总不可能是他撞得吧。

他看向正沉思的陆江,试探着问:“小兄弟啊,算你我二人都福大命大”。

“你看,咱们要不去把手续办了,该赔偿赔偿,私了算了?”

“嗯?”陆江缓缓回神,他正在接收不断涌现的信息。

在那道声音反复重复不知多少遍后,他终于听清了那句不断重复的话。

“恭喜您被本系统选中,成为初代宿主。”

“本系统致力于帮助每一个挥洒着汗水、辛勤努力的打工人实现不平凡的成仙梦!”

“约束宽松、没有惩罚、自愿入职、不压奖励、没有指标、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为您提供从小白到飞升的所需物资与全套培养计划!”

“一旦绑定,可随时解绑,请问您是否选择绑定?”

“恭喜您被本系统选中,……”

陆江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十分吵闹。

他起身向着挂号处走去说:“不急,咱们再去做一项鉴定再说。”

“啊?这不都做完了,没事啊这。”

周广海连忙追上去,不解道:“兄弟,你还想查什么啊?”

“精神鉴定!”

周广海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了。

……

肃静的就诊室里,年轻的精神科林医生正悠闲的翻看着一本专业相关书籍。

托本市另一家权威精神病医院的福,自他入职后,几乎每天都是清闲度日,除了零星几个问题不大的病人,几乎是门可罗雀。

虽然他一开始就奔着当咸鱼来的,但这种日子就会久了,总会让人感觉一阵空虚,失去了进取心。

“生活,乏味啊!”

咚咚咚!

“大夫您好,我想诊断一下自己的状态。”

林医生抬眸望去,诊室的门口站着一老一少,疑似父子二人。

“看来又是青少年精神问题了……”

林医生随手把书放在一边,正襟危坐的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请坐,你们哪位是患者?请描述一下具体的症状。”

陆江坐到了医生面前,干脆道:“大夫,我怀疑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

“从入院时的身份来看,我今年十九岁,是一名刚高考完的学生,可我却对之前的记忆非常模糊。”

“失忆症状?”林医生坐直了一点身躯。

“而且我似乎还有另一段记忆,在那段人生里我活过许多年,逆炼成仙,执掌一方世界!”

“只是……”陆江顿了一顿又道:“那段记忆也是异常模糊,我能感受到那种真实,却回忆不起细节。”

“身份和世界认知失常?”林医生的面色逐渐严肃起来,这小伙子似乎有着人格分类的可能啊!

心中警惕渐起,林医生的语气却变得更加柔和:“小伙子,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感受吗?”

“不要怕,你来到这里,那么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的。”

“有!”

陆江毫不犹豫:“就在刚才,我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催促我,让我绑定什么系统。”

“嘶……”林医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幻听、多重潜在人格、并且开始诱导侵占主人格了?

他维持着面部管理,右手已经桌子的遮掩下给自己的老师发去了消息。

依旧语气平和的继续询问:“小伙子,你这种表现,已经持续多久了?”

陆江略一思索:“也就三个小时吧。”

林医生的手一顿:“三个小时?”

“对啊。”

陆江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他抬手一指脸色逐渐苍白的周广海:“就是在他撞飞我之后。”

“物理因素导致的突发性精神疾病!”

林医生落在陆江脸上的目光逐渐热切起来,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激动,那是一种见猎心喜的愉快。

只见他整了整自己的领口,上推了下眼镜,那镜片反射出的寒光照的周广海心里发慌。

林医生面露和煦:“小伙子,放心吧,你并没有什么问题,这只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

而在桌子下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连串的@信息。

精神门诊小林:“@内科王主任、@精神科刘大夫、@精神心理科许教授、@恩师……”

“诸位前辈,来活了!请求会诊!”

当陆江和周广海走出医院的时候,天已经昏暗了下来。

医学上关于精神疾病的领域还远没有被人类探索清楚,更多的还是大量病例积累下的经验。

对于陆江这种病状的形成原因、后续影响以及治疗方案,几个老大夫争论了大半天也没给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最后,鉴于陆江的情绪稳定,思维清晰,没有明显的异常行为,他们只能决定保守治疗。

但有一点他们非常肯定,这孩子不是装的,他是真有病。

“其实我没病。”

陆江一边翻看着手中的精神疾病鉴定书,一边安慰着失魂落魄的周广海。

今天这一出,算是陆江故意为之,他说的也都是实话,两段记忆都异常真实,也都非常模糊。

作为准大学生陆江,他几乎只能从回忆深处挖掘零碎的记忆,就像迟暮老人在回忆着童年。

作为仙尊陆江,他只能记起那片世界的山川大地,一些人和物的身影与部分不知真假的修仙基础常识。

当自我难以分辨时,不如求助于“专业人士”。

虽然医院认为他有精神疾病,但这是基于他坚信自己记忆没错的情况下。

如果那些记忆与声音是假的,那么他有病,但他并不这么觉得,所以他很正常。

至于那些仙尊转世、系统绑定的话,除了他不可能有正常人当真,更何况是见多识广的医生呢?

“喂,小心点!”

眼看着周广海直愣愣的奔着台阶走过去,即将一脚踏空。

陆江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他。

“哦哦,谢……谢谢。”

周广海瞬间回魂,被猛然的失重感惊吓出一身冷汗。

从开始精神诊断起,他就提心吊胆的,到后面的专家会诊时,整个人都已经心乱如麻了,方才出医院,也是浑浑噩噩的跟着走。

“陆小兄弟啊…”

周广海欲言又止,有些话他在心里盘算了很久,却难以张口。

他这四十年虽然活的窘迫,但从来没有推卸过责任。

陆江看出了他的纠结,颇为善解人意的道:“既然我没什么大事,也不用你赔偿了。”

“咱们等伤情鉴定全部出来,去把程序走完就算两清了。”

“不不不,那哪行呢?”

周广海怕陆江误会,急忙解释:“大夫都说了,你的病不排除以后有严重的可能。”

“要是真…病严重了,你一个孤儿该怎么办?我哪能不管你?”

陆江颇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都中年危机大叔,品质还有几分高尚。

可他又解释不清,有医生的诊断在前,自己的话也只会被当成病人的执拗。

思索片刻,陆江在台阶上坐下,缓缓道:“行啊,那说说,你打算怎么赔偿我吧?”

周广海也一同坐下,忙碌一天的他心神消耗巨大,显得疲惫不堪,再加上开长途大巴,缺乏打理,整个人异常憔悴。

他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本想点一根缓解一下,又想起旁边的是个病号,便只是握在手里不断摸索。

陆川没有打搅,只等着他开口。

“我确实是没钱,母亲病重,女儿还在上学,我和老婆的工资都抵不上开支。”

“如今这事一出,恐怕这份饭碗也要丢了。”

周广海的声音带着苦闷。

“哎,你别误会,我不是装可怜,想让你同情我。”

他察觉自己的话有些不对,连忙拐了回来。

“我只想说,可能我赔不了你太多钱,但一定会负责任,只要你的病一天不好,我就会管你一天。”

周广海目光低低的盯着前方,没有看陆江,语气却很坚定。

这没有丝毫约束力的承诺,从他嘴里说出来,反而显得十分诚恳。

陆江静静观赏着医院前的车水马龙,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人流变得稀少,但无不各怀心事。

二人并排而坐,一时无言,陆江没有立刻给出回应,周广海也忐忑的不知如何继续开口。

一老一少就这么坐在医院门口,宛如一对前来看病,陷入沉默的父子。

就这场景,任谁路过都要暗道一声:“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