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付窈同十几玩家出现在一家旅馆面前，有些人走入旅馆登记，她看得出，其中有一半是猜猜我是谁的玩家——看他们议论自己的样子就知道了。

　　黄亦安不在这里。

　　旅馆三层楼高，有些地方掉漆了，面积也没多大，让人怀疑这个地方还有没有正常运转。门口挂了块牌子，“整个服务区最便宜的旅馆（官方认证”

　　付窈急着休息就进去了，既然游戏把自己传送到这里，肯定有它的道理。

　　“欢迎光临”服务员明显是AI，关节处的衔接材料完全暴露在视野里，它为上一位顾客写好登记、给出钥匙，对付窈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她盯着柜台上服务员胸前的工作证，照片里男人笑得自然而放松，似乎是在满意这份工作。

　　那是人才会有的表情。

　　服务员毫无感情的声音打断了付窈:“本店每日住宿费10积分并且包吃包住，请问您想要住多久？”

　　账户里只有45积分，付窈盯着它道“1天”

　　【积分-10】

　　它指了指桌上的表格:“麻烦您填一下讨厌和让你过敏的食物”

　　付窈一遍填写一边想，或许那曾经是人。

　　这是给所有玩家的警告吗？

　　如果认识他的人来到这家旅馆……

　　可是他跟死了已经没什么区别。

　　她问:“你是谁？”

　　它顿了顿:“我是新人旅馆服务员，编号765。”

　　他完全忘了自己曾经是谁。

　　服务员填好住客信息，付窈拿了钥匙赶紧走。

　　进了房间，该有的陈设都有，付窈脱了鞋子就往床上一瘫。

　　累死了累死了累死了，今天经历的都是什么鬼玩意儿？从副本里到副本外都有鬼！她真的差点被吓死好吗！

　　付窈，一直都怕恐怖片，尤其是鬼。

　　很少玩恐怖游戏，因为随便哪个开门杀就能让她被吓到尖叫。

　　不过在副本里比打游戏好点儿，因为压力一高，她都不知道她会被吓成什么样（把别的人鬼吓成什么样）。

　　好歹能欺负鬼解解压。

　　可惜了那位杀鬼第一的，看他很绝望的样子，她都要愧疚了。

　　不知道那位平时怎么过的副本……付窈想到，什么赶紧从床上坐起来。

　　明天是她的生理期，得赶紧把东西贴好！

　　某素未谋面的变态每次寄快递都在提醒她第二天生理期，拜他所赐这半年都没脏过裤子，呵呵。

　　储物栏什么都有（按客服所说，为了方便玩家就把他们家里的必备品带来了），卫生巾，大学毕业证，医师资格证，她的手机……

　　嗯？既然自己和他都在游戏世界里，那电话能不能打通？

　　付窈握着手机，犹豫了下，拨打了那个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诶？什么鬼？那人真的死透了吗？

　　不可能吧！

　　付窈不死心，又打了一遍，还是打不通。

　　她的脸色难看了许多。

　　摁住语音留言，“是我，你还活着吗？我也在那场游戏里了，什么时候见一面？我们对彼此来说很重要对吧……”

　　留言完毕。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她用力把自己摔到床上，手机搁一边。

　　大概是太累了，她很快就睡着了。

　　……

　　时间已过午夜12点，一名男子坐在卧室床上，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一遍遍刷新着不会变化的手机界面。

　　……窈窈今天没有给他语音留言。

　　自她意识到那个号呢背后的是自己，这还是第一次没打电话。

　　她出意外了吗？还是……太忙了，把自己忘了？难道是游戏插手，禁止现实对游戏世界传递信息？

　　“客服！我以后往现实寄快递她还收得到吗？”

　　【收不到】

　　自己暂时回不去，又无法用快递的纸条和电话交流，付窈会不会急死？

　　在这期间会不会有人把她拐跑啊？

　　啊，还有一种可能。

　　付窈也进了游戏。

　　他毫不怀疑，付窈这个小机灵鬼在新手副本会过得很好。

　　但是新人加入游戏只有三种途径。

　　一，亲眼看到玩家传送回游戏

　　二，意外死在现实里，有强烈的愿望。

　　三，被身边的玩家拉入游戏。

　　怎么看都没法触发吧，付窈又不是幸运E。

　　今夜，王乔睿没睡好。

　　……

　　那是个很真切的梦。

　　四周很黑，银幕上播放的是当下最火的爱情电影——不过付窈没有兴趣。

　　电影院的垫子很软，自己枕着的肩膀高度也合适，她顺手吸了一口可乐，眯着眼继续睡。

　　嗯，自己枕着谁的肩膀？

　　付窈抬了抬脑袋，借着昏暗的光线去看身边人的脸。

　　看不清楚，只觉得好陌生，又好亲切。

　　“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儿吧，电影还有20分钟结束。”

　　那个声音温柔又好听，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

　　她继续靠在他肩膀上。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你失踪了，阿姨死了，我还被一个杀人犯注意到。”

　　自己和他是青梅竹马的邻居，快认识20年了，自己父母死的早又不想天天做饭，于是常常来他们家蹭饭。

　　有这么多年的感情，王阿姨是付窈的亲人。

　　付窈嘤了两下，长叹一口气，不过她不需要安慰。“我怎么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阿姨前不久还催过我找男朋友来着，你年纪比我大，当时不在现场就逃过一劫。”

　　她眯眯眼，坏笑一下:“现在我就把这份‘关怀’给你好了……”

　　她板起脸，37度的体温说出了一句句冰冷的话语。

　　“有对象吗？要不我给你安排相亲？打算什么时候抱孩子啊？”

　　“你都快28啦！（语气很夸张）真的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他小声求饶:“别骂了别骂了……话说我不是四个月前才过27岁生日吗……”

　　付窈笑中带着心酸:“阿姨是拿虚岁算的，我也刚27呢——上面这些都是她催我的话。”

　　确认过眼神，都是被操心的人。

　　不过为他们操心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问:“生日蛋糕好吃吗？生日那天你是怎么过的？”

　　知道她一个人吃不完，自己特意买了商城里尺寸最小的蛋糕。

　　付窈:“和同事一起过的啊，吃了顿烧烤，回来后看到你的快递把蛋糕吃了，刚好解腻。”

　　……

　　他们聊了很多很多，弥补无法相见的半年。

　　哪怕对他的记忆模糊不清，也会记得他深深存在过。

　　电影落幕，演员表滚动着最后消失不见，灯亮人散，梦也醒了。

　　醒来就对上陌生的天花板，付窈盯了好一会，才翻身起床洗涮。

　　各种必需品一买，算上旅馆的费用，积分只有29了，必须得找工作。

　　啊，到了异世界还要打工，哭。

　　旅馆供应的早饭不错，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付窈下楼时想。

　　开启个人界面，准备看地图。

　　【重点经历:拿了鬼的衣服假扮鬼，并无鬼戳穿（仅玩家准许的人可见）】

　　嗯？

　　付窈记得之前的重点经历是偷袭杀人犯。

　　客服，怎么回事？

　　【技能设计师说，那件事可以作为特别模式的灵感，所以重点经历就换了】

　　【我们技能分配很随意，不过不会影响游戏平衡】

　　“重点经历与特别模式不能有干系啊”付窈懂了什么，“如果有非常出彩的过往未被选中，那就很可能是特殊玩家？”

　　客服:……

　　你反应也太快了吧！

　　付窈顺手改了头像昵称，新人手册翻到地图那一页，往医院方向走。

　　旅馆在镇子边缘，途径的街道很热闹，什么店都有，生活气息十足。不过没看到道具交易的场所，应该不在这边。

　　付窈默默把餐厅都记下了。

　　拜托，一定要有非常好吃的糖醋排骨！（如果能遇到那个人做的就更好了，一定要逮到他！）

　　一位小正太抱着一叠传单跑过来，结果一开口是个女孩子:“这位女士，我看你骨相不错，要不要加入我们异装社？”

　　付窈:“啊嘞？”

　　小姐姐咳了一下:“就是男扮女装，女扮男装爱好者聚在一起，分享一下经验什么的……”

　　她自豪地指了指自己的脸:“看不出来我的性别吧？我们技术可好了……我看你真的很适合男装，要不要配合我们宣传一下？”

　　不是很懂这种爱好，付窈赶紧拒绝。

　　二十分钟后，总算是到了医院，门边还贴着招聘。

　　【每日工作12小时，上2休1，工资日结45积分，有经验者优先录用，无经验者需实习半月，工资为20积分】

　　【有意向者请到前台咨询】

　　【本店为游戏官方建设，不存在加班】（附盖章）

　　最后一句是重点！

　　付窈赶紧去前台咨询。

　　往那位先生面前一站他就赶人:“这位女士你往旁边挪一挪，都快撞到人了……我招待完这位先生会叫你的。”

　　她疑惑地看着前台。

　　除了穿制服的男员工，没有别人。

　　付窈微微蹙眉，官方的医院招待鬼吗？

　　怕鬼人士瑟瑟发抖——不过开了技能也许能和它聊聊呢，没想到鬼会生病。

　　不知道看不见的人说了什么，员工表现出惊讶的样子:“付窈？我们目前没有员工叫这个名字……”

　　付窈满头黑线，不是，难不成在副本里坑过的鬼来这里了？

　　不太可能。

　　鬼对自己一无所知，怎么可能会认为自己是这里的员工？

　　还是说，自己惹的鬼太多，他们在每一家店都问了。鬼和人之间不能看见，所以对方没有对自己发动攻击吗？

　　客服！鬼可以来到综合世界吗？

　　【部分鬼可以】

　　新手副本的鬼满足来这里的条件吗？

　　【问题超越可回答范畴】

　　付窈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一旦听到什么不对劲，就开技能把鬼杀了吧。

　　前台服务者:“你就这么确信她会来这里啊，好吧，我答应帮你传话。”

　　不到十秒，他就被惊得跳起来:“什么！你想约她去棺材铺……不是吧？你你你……（超小声）变态吗”

　　棺材铺？懂了。这是被自己说过“给他买骨灰盒”的那位。

　　昨晚都见过了，这时候还记着呢？

　　……失踪了半年，还挂念着自己的人，已经变成鬼了吗。

　　付窈打开手机解锁，给前台看壁纸:“我就是付窈，旁边这位长这样吗？”

　　这是自己手里唯一的照片，因为被自己保存在单位电脑上而幸免。

　　可惜这是多年前的照片，按照昨晚的梦，对方跟自己年纪同龄。

　　侍者瞅了瞅照片里睡在柜子里的少年，又看了看眼前面部棱角分明的高大男性。

　　“这位先生，你是不是有比你小很多岁的弟弟？”

　　两位客人异口同声。

　　“他没有兄弟/我没有兄弟”

　　付窈偷偷用了一下技能，还是看不见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竹马。看来恢复对他的记忆，才能和他见面了。

　　前台接待已经不知道该吐槽什么了，为什么是睡在柜子里呀，请问你们是玩过特殊的play吗？

　　再品品“棺材铺”几个词，这可能是一对变态。

　　不过工作者的素养他还是有的，赶紧回答女士照片里的就是她身边的人，再向男士解释情况。

　　“付窈就在你身边，不过你们没法互相看到，可能是游戏bug吧。”

　　“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接待这个女士了”

　　付窈说明来意。

　　“你是来找工作的啊，等等，新人，互相认识，看不见……游戏不应该把他存在过的痕迹都抹消了吗？你为什么有他的照片！”

　　付窈实话实话。

　　“把照片存进工作单位电脑里，真有你的……”前台员工扶额，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表，“麻烦把信息填了，我去反馈bug。”

　　……

　　付窈隐隐感觉，医院门口打扮低调的女人在打量自己，好像有杀意，又好像只是对自己感兴趣，看了一会儿后那个女人挂号又上楼去看病了。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成功当上了外科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