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饭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展和小合一起收拾了餐桌，将碗盘端进了厨房一同擦洗。

“姐姐我来洗碗！”

“好，行。”

小展从厨房水槽边让开，将围裙系在了小合的身上，小合便踌躇满志地挽起衣袖，将手伸进了泡着碗的水池中。

碗筷噼里啪啦直响，小合洗碗的手艺还算不错，见此小展便悠悠走回到厨房门边，隔着小半个厨房端详着小合的一举一动。

外面的公路上亮起了灯，时有车辆呼啸而过，银白色的小货车依旧停在窗台下的路边纹丝不动，小展的心里却逐渐焦躁不安。

她看着小合的面庞，感觉就像是在面对曾经的自己。

那一个“自己”对她如此信任，将她视作为成长的偶像，但她却在撒着谎，向着小合隐瞒着自己所经历的事情。

咬了咬嘴唇，小展感到无地自容，再一次看向小合晃动的身影，她低下了头握了握自己的手肘。

小合将一个圆盘子的污渍擦拭干净，拿起来当照镜子一番好好端详。

她转身将那盘子放在一边的盘子架上，目视余光扫过小展的那一刻，小展全身一哆嗦，竟然向着小合伸出了手。

小展的嘴唇在颤抖，她的心里堵得难受，即将要把心里的一切都吐露出来。

“姐姐？你怎么了？”小合发现了小展的异常，显得有些惊恐。

“我......没事，”小展摆摆手，还是忍住了一时的冲动，“时候不早了，一会儿洗完碗就去洗个澡吧。”

“哦，好。”小合有点犹豫。

“对了，”小展转移着话题，“你们学校宿舍的浴室，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

“就是厕所里装了个淋浴头，时冷时热，排水口还容易堵住！”小合立刻被勾起了话匣子，“而且每天热水时间就那么点，我们很多时候都要一起洗的！”

“一起洗？那怎么洗得干净！”小展情绪变现得有点用力过猛，“一会儿你赶紧去洗吧，仔细把身子和头发都洗一遍！”

“好！”洗好了碗，小合擦着手把围裙解开挂好，“一会儿我可以用你的洗发液吗？”

“啊？不行！”小展摇头，“那个我要用来保养头发的，不然我的金色头发会褪色的！用另外一个白瓶子的。”

“哦哦，”小合点头，又露出了期盼的笑容，“那姐姐可以像小时候那样，和我一起洗吗？”

“行了快去洗澡！”

被小展赶着，小合进了浴室关了门，在浴室暖光灯的照耀下一点点脱去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少女的细腻皮肤。

小展则在外面来回走动，将小合的换洗衣服备好，放在门外。

当里面的冲淋声音响起时，小展方才松了口气，驼着背身形踉跄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双手撑在书桌上，小展耷拉着头直喘气，再一次抬头她看向展示架上的塑料小人，不禁自言自语感叹起来。

“行不通，根本行不通，刚才差点没忍住说出来了，”小展舌头都要从嘴里落出来了，“洛亭说得对，面对自己的亲人真的守不住秘密......”

“所以，你打算一会儿告诉她你的秘密吗？”

“怎么可能，要是说出来可不是要被你给——”

小展回头，看向自己卧室的窗口，她顿时目瞪口呆，洛亭此刻就正坐在那窗户上，轻晃着腿看着小展。

“你......”小展的喉咙卡住了，“你是怎么——”

“小声点，”洛亭从窗户跳进房间里面，“虽然洗浴的声音能盖住我们的谈话，但并不代表就不会被偷听。”

小展还想说什么，洛亭干脆直接走上前，将小展逼到了墙根上，一手胳膊抵在墙上横在小展头上方，另一手伸出手指顶住小展的双唇。

两人一同看向房间外面，几乎就在卧室门对面的浴室，浴室的马赛克玻璃门上还荡漾着光，水花声里能听见小合在唱歌。

小展看回洛亭，洛亭也看回小展，小展向着洛亭点头示意，洛亭也就放开了小展。

“你来这里干什么？”小展小声问道，“这里可有好几层楼高，你是怎么从窗户爬进来的？”

“爬楼只是小意思，我只是来这里看看，你有没有切实保守好秘密。”

说着，洛亭便环顾向四周，将小展房间的内饰尽收眼底，看到了展示架上那三个形态各异的小人，她还走上前近距离观察了一下。

“原来，你平常生活的地方长这个样子啊？并不比军营多彩多少，”洛亭说着，拿起了一个小手办查看，“说来，你居然还有这种爱好吗？”

洛亭指向了手办角色袒胸露乳的部位，这让小展瞬间羞涩得脸红。

“不是啦！那个不是我买的，是之前去动漫社帮忙后，她们送给我的！”小展连忙辩解，“我也只是帮她们给组装起来啊！”

“有意思，没想到你还有这层能力，”洛亭将手办放回了展示处，“也许下次应该让你亲自在我面前，给我展示一下组装。”

“啊？”小展一愣，“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洛亭仓促将话题转移，“现在，让我们说回到刚才的话题吧。”

“嗯？”

“从你回家里起，具体的事情经过，我已经全部通过你的视野共享，完完全全了解了，”洛亭拿起了一下她的手机，“你和你的妹妹，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额......”小展挠着头，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同样的天真，同样的直脑筋，又互相保守不住秘密，”洛亭说道，“面对着你的血亲，你恐怕还是保守不住秘密。

“而如果被她所知道你的事情，我想以你们姐妹的性格，一定会很快就让全天下都知道这些事情。”

“抱歉......”小展面露愧疚，“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在自己的家人面前，保守住自己的秘密。”

“嗐，”洛亭摇摇头，“就这样让你回去接触亲人，果然不是一个保险的方案。”

“如果......”小展阴着脸，颤抖着说道，“如果说为了保守秘密，这些事情都是必要的而无法躲开的话......”

“嗯？”洛亭疑惑于小展的话语。

“如果无法放心的让我去处理这些事情的话，我愿意在此基础上对我自己做出牺牲！”小展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决心，“我愿意为了这一切，从我原本的生活中脱离出来，彻底与其他人相隔！”

“额，等一下......”

“但是，我只希望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妹妹！”小展无视了洛亭的劝阻，“我希望你们在带走我之后，对我的妹妹保密。

“我不希望小合她因此而为我担心，我只想能够告诉她，我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去做重要事情。”

洗浴的声音还在从房间外传来，小合还在浴室里断断续续地哼着歌。

客厅里的灯光没有摇曳，小展起身走近到洛亭的身前，她坚毅地顶着洛亭的脸，但额头上却冒出了一两滴汗珠。

洛亭也为这样的小展沉默住了，但片刻以后她却欣然一笑，将小展轻轻推开。

“我们不会这么做的，”洛亭和小展说道，“这即不在计划之内，也违背我们身为军人，守卫家国的初衷。”

“啊？”皱紧的眉头放松开，小展反而诧异起来，“什么？”

“而且，你们两姐妹相像的并不只有缺点，”洛亭看向了浴室门，“天真开朗，锄强扶弱，你们身上都有着不错的闪光点啊。”

看着洛亭那副赏心悦目的模样，小展眨眨眼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正想要追问，浴室那头却忽然从里面拉开，小合光着身子从里面冒出了头，向着小展请求帮助。

“姐姐，我好像忘拿浴巾了，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好，等一下我去拿——你先别出来，这样会着凉的！”

小合把门重新关上，小展便回头要继续追问洛亭，问刚才那些话的意义。

但看向卧室的内部她却发觉，这里又变回了先前空荡荡的模样，床头上的窗户虽然还开着，洛亭却消失不见了。

“她，这是......”

不等小展多想，小合的声音又一次从浴室那里传来，她便感激放下眼前的事，跑进屋里找出浴巾交给了小合。

被小展理了理头发后，小合换上了睡衣，重新坐回在了出租房的客厅当中，她安静了下来坐在桌边对付功课，小展则在一旁守候。

但小展的嘴唇仍在颤抖着，她向着洛亭说过的那些话，时不时扭头看向窗外，寻找洛亭可能的下落。

“姐姐？”

“我没事。”

小合一次又一次注意到了小展的奇怪举动，又一次又一次地被小展给搪塞过去。

她的目光只好重回那桌上的课本中，勉强将注意力压在一排排字符当中，小展也在一旁不断揉搓着双手，吸气喘气的声音逐渐紊乱。

“姐姐？”小合又一次发问，“你没事吧？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小展捏了捏自己的头发，“姐姐我，最近在学校里遭遇了事情......一些，不太好说的事......”

“事情？”小合瞪大了眼，“姐姐你被人欺负了吗？”

“啊不是不是，”小展勉强挤出了笑容，表示自己平安，“其实......就是和社团里的人起了点矛盾什么的......之类的。”

“嗯？”小合的眼睛眨巴着，“那如果不是姐姐不对，姐姐你也不能向那些家伙示弱啊。”

“其，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啦，”小展挠了挠头，思考着用语，“但是，姐姐我像问你一些问题......你能陪我回答吗？”

“哦，”小合放下了书笔，转过身和小展面对面，“姐姐你问，我会回答的。”

“就是......”小展的手指头搅动着自己的金色刘海，“如果......姐姐我遭遇了什么意外......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的话，小合你还会接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