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周围的那群人，然后在脑中尝试搭建一个合理的理由。

　　虽然有记忆作证，但是我一开始的证言也还是有说得通的地方。就是情杀和殉情的理由……

　　杀人的理由千奇百怪，但也对应着被栽赃的过程千奇百怪。

　　“我需要确认一遍你们所谓的档案。”我说道，而狱卒则是点点头，把档案展示给了我们。所有人的档案最后都差不多，记录了在某个地点，其用某物杀了某人然后自杀。

　　前后还有一些事情发生。

　　“按理来说，档案记录的信息都是第一人称的，只有其认知中的记忆。档案中属于个人人权隐私的记忆信息是绝密的，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查看，但杀人等严重恶劣的除外。”那个长得像流浪汉的狱卒跟我解释。

　　“既然如此，那我接下来要根据我的记忆进行口供。”我沉默片刻开口。

　　档案中，我杀人的时间前后是毕业那几天，那时候学校已经没什么事宜了。所以我让刘莽跟我在学校见面，之后就在宿舍内杀了他然后自杀……

　　我看了一下在杀人事件发生之前的记忆。吃完午饭后我曾经给某个人打电话，然后一直待在宿舍里，等刘莽来了之后跟他谈了几句就……

　　此刻我看向刘莽。

　　这几年不见，面前的张脸已经非常陌生了。虽然我现在这副模样也会让他陌生吧。

　　这段时间，我的记忆恢复了一些，我想起来了一些跟刘莽的交谈过程。他当过保安打手，还惹过事，为了养自己的妹妹……和家里面的老妈。

　　交谈过程中刘莽几次表现出异样，好像*不是很自在*。

　　“……我会配合你的。”刘莽看着我半天，说出一句话，然后右手搭在了我的左肩膀上。

　　我点点头。

　　……

　　“那天中午，我约刘莽跟我在学校东边的宿舍见面……”我开始尝试编造理由。

　　“等等！”判官突然开口。

　　“……咳，怎么了？”我的思路被打断，疑惑地看着他。

　　“你的宿舍……是男寝吧？”然后他问了这个问题。

　　“当然是男寝？？我看上去像女人吗？”我被气笑了。

　　那个年轻女人看着我的脸尴尬地开口：“很显然，很普通的一张男性面孔。可能我们的判官大人眼睛不太好，或者——毕竟他们不是人呢，不是很懂我们人类。”

　　判官只是笑着看着我点点头。该死的，他在拿我取乐，同时打断我的思路。

　　“如果你再敢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我绝对会尝试一下，把你的脑袋打碎。”刘莽同样笑着，看着判官说，手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根撬棍。

　　我发现周围不少人都已经拿上了武器，不过我不是很想跟这群多次表示自己不是人类的地狱生物起冲突。

　　“……我重新开始。”我说着，看了眼刘莽。

　　他对我点点头。

　　……

　　“那天中午，我约刘莽跟我在学校东边的宿舍见面。因为刘莽突然联系我，说要跟我见面，而恰逢毕业，宿舍没人同时比较方便。”

　　“我跟刘莽是至交好友，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但我们很多年没见了。原因是他辍学打工去了。”

　　“毕竟很多年没见，所以我就欣然答应了。我去吃了午饭，然后在宿舍楼下跟联系的房东打了电话，之后就上楼等他了。”

　　我的电话确实是打给的房东，当时刚搬家。

　　我再度回忆起宿舍的陈设。

　　我们的宿舍是一个四人间，每张床下面都有书桌和衣柜。我的三个舍友都很普通，但是其中一个曾有过心理问题。

　　“我记得从我的宿舍曾经出来过一个男人，你们应该也看见了，我当时看他的打扮以为是保安什么的就没有在意。”我努力回忆。

　　“在宿舍等待的时候，我闻见了一股奇特的气味，在我进入宿舍的时候也一直存在。”它闻起来像是某种陈旧的柑橘气味，可能是我们学校种得花的气味，跟某款香水很像。

　　“我坐在椅子上面一直玩着游戏。期间输了几把，之后点了个外卖吃，喝了保温杯里面的水，照了照镜子，又上床躺了一会。顺便打游戏的时候我听见过周围有什么动静，可能是隔壁宿舍在搬东西……”

　　我尽量不遗漏任何记忆，因为我现在是边思考边扯谎。

　　“等刘莽来了之后，我跟他聊了很久。后面的我就忘记了，再有记忆就是我的左手拿着刀，插进了刘莽的心脏中……”

　　……

　　“所以，你想要说什么？你说你完全没有杀人，但你的记忆就是这样。”判官看着我说。

　　我摸了摸下巴。

　　“不，第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我开口。

　　我知道我没有什么精神病史，初高中的时候也很普通，没有流露出对刘莽的特殊感情。但我需要挨个尝试。

　　“在我吃的外卖里面……*被下了药*！这种药物会导致我神志不清，变得焦躁，最终导致我杀了人。”我脱口而出。

　　“喂，就算这样，你也还是杀了人。而且……你可是跟刘莽*聊了很久的天*！你难道想说药物延迟那么久然后突然生效？虽然也不是不可能，但这显然并不*合理*。”判官啧啧摇头。

　　“啊，呃……”我沉默了一会。

　　我需要把我杀了人的事实推翻。

　　“关于药物，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我的外卖是被下了致幻类的药物！那种药物会让我产生错觉，误以为我杀了人……”我继续说道。

　　“我都说了，药物生效间隔的时间太久了。”判官咳嗽一声。

　　“……但如果我没有受到任何药剂影响，我到底为什么，*会用左手*杀人呢！”我问判官。

　　“我怎么知道！虽然确实不合理，但可能是你情急之中……杀了人而已。”判官反驳我。

　　“你还记得那个从我宿舍出来的男人吗？也许这一切都跟他有关。”我感觉自己现在变成了一个胡编乱造的营销号视频主，然后我重新对此进行证言。

　　……

　　“事情是这样的。那个男人我回忆了一下，虽然是我们学校职员打扮，但他的脸我完全不认识。”

　　“他不可能是新来的，因为我看过楼下的职员表，没有跟他长得像的人。”

　　我其实没有仔细看职员表，但档案中对于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一般也是模糊带过，他们没有办法反驳。

　　“我曾经闻到过一种特殊的气味，起初我以为是某种花的气味，但现在回忆起来，那是*古龙香水*的气味！我在进入宿舍时也曾闻到过，一定是那个男人身上的气味！”

　　“所以……这件凶杀案涉及的人员，不止我和刘莽两个人。”

　　……

　　“你……那我问你，就算他不是你们宿舍的职员，且身上有古龙香水的气味，那又如何？”判官问我。

　　“你还记得我的记忆陈述中，我在宿舍时*一直都有闻见*那种气味吗？”我回答。

　　“呃！你想说……！”判官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

　　“是的，如我所说，我一直闻到那种气味。现在想来，有很大的可能性是那个男人的同伙躲在了我们的衣柜里面！”

　　“我曾经听见过某些声响，我以为是隔壁宿舍的，但根据记忆中的远近关系，很明显就是从身边的衣柜里传来的。”

　　“我现在回忆起来，我在与刘莽大哥聊天的时候，那个男人可能就在预谋什么。等待我们聊天之后，他突然出现，拿刀刺杀了刘莽，之后杀了我，把刀塞进我的左手！”我说完，长叹一口气。

　　……

　　“……”判官不是很甘心地抱臂看着我，“你的档案记忆中没有什么莫名其妙出现的另一个人……你的证明不够合理。”然后说。

　　“等一下！”

　　刘莽突然开口。

　　“你们是不是忘了看我的记忆档案？这上面可是写了，我在细节上……注意到了当时的宿舍不止我们两个人！”刘莽喊着，出示了文件。

　　我想要哭了。虽然就这样还不足够，但……

　　我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刘莽，希望他能够再说点什么。

　　“……那又如何！就算你们能够证明在凶杀案发生的时候，宿舍不止你们两个人……但凶手为什么偏偏看上了你俩？他的动机是什么？”判官又质问。

　　可恶，动机我们要怎么知道？？我们现在能够依靠的只有我们的记忆，我们连当时的案发现场都没办法调查，我们已经死了，只是灵魂……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动机……当然有。”刘莽沉默片刻开口，“那就是，我的工作。我曾经当过保安打手之类的，惹过几个人，那两个人可能是伺机来报仇的。”刘莽抱臂说着。

　　对哦？我一直以我来推理和想象，忘记了刘莽……

　　“那你有什么办法证明，他们是你曾经的仇人吗？”判官又问。

　　“当然有！还记得曾强刚刚说的……古龙香水气味吗？”刘莽说着。

　　“……？”判官翻看着刘莽的记录，“不，我没有找到什么你认识的人里面有喜欢古龙香水的事实！”

　　刘莽摇了摇头，“曾强，再回忆一下那种香水的气味。

　　“嗯……我一开始只记得是一股子柑橘，应该是陈皮气味，后面才回想起来是一款古龙香水的气味。”我说着。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心突然跳慢了一拍。

　　“没错，就是这个。在江河市，有一家香水品牌——当然，这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一款其他牌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的香水，起码我记忆中没有。那就是一款特殊调制的古龙香水，它的气味倾向于陈皮。”

　　“呃……！”判官扔掉了文件。

　　“而我曾经跟那家香水牌子的几个少爷小姐有过雇佣关系，当他们的打手，也是在我的档案中记载的。”刘莽说着，“既然如此，已经很明显了吧。”

　　“我想起来了，在我们的交谈过程中，刘莽也几次表现出*不自在*的神情。现在想来，恐怕就是发现了宿舍里面有其他人吧！”我喊道。

　　……

　　“……”判官坐下，而我和刘莽终于一起放松下来。

　　我看着刘莽的脸，他跟我对视了一会，然后好像不是很舒服地移开了脑袋。

　　“事到如今，也好。那请你，总结一下*真相*吧。”判官打算重新记录，然后看向我。

　　……

　　“毕业那一天的中午，老朋友联系上了我。他说要约我在宿舍见面，跟我叙旧。”

　　“我吃了午饭之后就回了宿舍，心里面感慨着，回忆着，期待着跟他见面以后会聊什么，就这样在空荡荡的宿舍待了几个小时。”

　　“然而我当时没有注意，我进宿舍时，有个假扮宿舍职工的人从我们的宿舍里面走出来……还留下了他的同伙。”

　　“他们是刘莽的仇人，因为刘莽以前混过社会，所以惹到了他们。他们恐怕是一家香水品牌雇佣的杀手，我没注意的香水气味就是最好的证明。”

　　“刘莽跟我见面之后，我们聊了很久。他期间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现在看来他的预感真的很准。”

　　“刚刚我回想起来了，刘莽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有奇怪的气味。而我则是毫不在意地说，是学校种的花的气味，其实学校根本没有那种气味的花。”

　　“而那个埋伏的打手伺机出现……杀了刘莽，之后又杀了我。最后把刀塞进我的手里，伪装成自杀的景象。”

　　“但他可能太过匆忙，把刀子塞进了他视角里面，‘我右边的手’。其实是我的左手……”

　　“可能是因为惊吓过度，或者什么，导致了失忆，都记不清具体的过程了。”

　　“但事实，大概就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