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叠嶂,云雾缭绕。晨曦初露,一缕金光穿透云层,洒在群山之间。这偏僻的小村庄被群山环抱,宛如世外桃源,村中不过三十余户人家,世代以采药、打柴为生。
村东头一间简陋的茅屋前,一位身着粗布短打的年轻樵夫正整理着背篓中的工具。他约莫十六出头,面容清瘦却精神奕奕奕,一双眼睛明亮如星,透着山里人特有的淳朴与坚毅。这便是吴诚,村中唯一的孤儿,父母早逝,自幼便独自谋生。
“吴家小子,又上山啊?”隔壁张老汉拄着拐杖,眯着眼问道。
吴诚回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是啊,张伯。听说绝神崖那边新长出了几株紫芝,我去碰碰运气。”
张老汉闻言面色一变,拐杖重重杵地:“糊涂!那绝神崖是什么地方?三年前王猎户不就是在那儿摔断了腿?至今还瘸着呢!你小小年纪,莫要逞强!”
吴诚不以为意,将磨得锋利的柴刀别在腰间:“张伯放心,我从小在这山里长大,哪条路没走过?再说,采不到好药材,下个月连米都买不起了。”
张老汉叹了口气,知道劝不住这倔小子,只得从怀中掏出半块干粮塞给他:“拿着路上吃,小心些。”
吴诚感激地接过,深深一揖,转身踏上蜿蜒的山路。晨露沾湿了他的草鞋,山风拂过他的面庞,带着松木与与野花的清香。他步履轻快,显是常年行走山路的熟稔。
山路渐陡,吴诚攀着突出的岩石,灵活如猿猴般向上攀登。绝神崖之所以得名,正是因为其险峻异常,传说连神仙都难以飞渡。崖壁近乎垂直,怪石嶙峋,仅有几处可供落脚的石台。
正午时分,吴诚终于攀至崖顶。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放眼望去,群山尽收眼底,云雾在脚下流淌,恍若仙境。他不敢耽搁,沿着崖边仔细搜寻,忽然眼前一亮——在崖壁中段一处石缝中,赫然生长着三株紫红色的灵芝,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果然是上好的紫芝!”吴诚心头一喜,这等药材在市面上能卖个好价钱,足够他半年衣食无忧了。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绳索,一头系在崖边老松上,一头绑在腰间,慢慢向下滑去。
就在他即将接近灵芝时,一阵微弱的呻吟声随风飘来。吴诚心头一紧,凝神细听,那声音似有若无,仿佛从崖底传来。
“有人坠崖了?”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吴诚不假思索,立刻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灵芝,顺着声音向下探寻。他手脚并用,在陡峭的崖壁上寻找落脚点,粗糙的岩石磨破了他的手掌,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
下行了约莫二十丈,吴诚终于在一处突出的石台上发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影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吴诚心跳加速,加快了下滑的速度。
当他终于踏上石台,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那人面朝下趴着,身下一滩暗红的血迹已经半干。吴诚颤抖着伸手探向那人颈部,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脉搏。
“还活着!”吴诚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将那人翻转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容,约莫四十岁上下,眉目如刀削般锋利,即使昏迷中也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颊上一道狰狞的伤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仿佛一条蜈蚣爬在脸上。
吴诚注意到黑袍人胸前有一处可怕的伤口,血肉模糊,似是刀剑所伤。他连忙从背篓中取出常备的金疮药,撕下自己的衣襟为伤者包扎。那人即使在昏迷中也眉头紧锁,显是痛苦异常。
“这位前辈伤得太重,必须尽快带下山医治”吴诚环顾四周,石台狭小,距离崖顶和崖底都有相当距离,带着一个重伤之人攀爬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正当他踌躇之际,黑袍人突然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他猛地抓住吴诚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吴诚痛呼出声。
“你...是谁?”黑袍人人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吴诚忍着疼痛答道:“晚辈吴诚,是山下村中的樵夫。见前辈受伤,特来相救。”
黑袍人目光如电,在吴诚脸上扫视片刻,似乎要看清他灵魂。终于,他松开手,虚弱地说:“好...好心的小子...带我离开这里...必有重谢...”
话音未落,他又昏了过去。吴诚不敢耽搁,思索片刻,决定冒险将伤者背下山。他解下腰间绳索,将黑袍人牢牢绑在自己背上,然后寻找崖壁上凸起的石块和顽强生长的灌木作为作为支点,一点一点向下移动。
这段路程不过数百丈,却耗去了吴诚整整两个时辰。当他终于踏上崖底坚实的土地时,双腿已经抖如筛糠,汗水浸透了衣衫。但他顾不上休息,背着昏迷的黑袍人,沿着熟悉的山路向村子疾行。
夕阳西下时,吴诚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茅屋。他将黑袍人安置在唯一的床榻上,重新检查伤口,换药包扎。那伤口触目惊心,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似是中毒迹象。
“需要解毒的药材...”吴诚翻遍自己的药篓,找出几株清热解毒的草药,捣碎后敷在伤口上。他又熬了一锅药汤,小心地喂黑袍人服下。
整整一夜,吴诚守在床前,不时更换药敷,擦拭黑袍人额头的冷汗。直到东方泛白,黑袍人的呼吸才渐渐平稳,面色也有了些许血色。
次日正午,当吴诚正在院中劈柴时,忽听屋内传来一声轻咳。他连忙进屋,只见黑袍人已经坐起身来,正打量着简陋的屋子。
“前辈醒了!感觉如何?”吴诚欣喜地问道。
黑袍人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是你救救了我?”
吴诚点点头:“晚辈见前辈坠崖受伤,便带回来医治。”
黑袍人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吴诚摇头:“晚辈不知。”
“哈哈哈...”黑袍人突然大笑,牵动伤口又咳嗽起来,待平复后,他盯着吴诚的眼睛说:“好一个‘不知’!小子,你可知紫宸州江湖上有句话叫‘宁遇阎王,莫见执中’?”
吴诚茫然摇头,他一个山村樵夫,哪里知道江湖上的事。
黑袍人冷笑一声:“老夫便是萧尔庸,萧执中。”
吴吴诚虽然不知萧尔庸为谁,但从黑袍人——现在该称玄阴子了——的语气中,也能猜到这不是什么好人。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后退半步。
萧尔庸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嗤笑道:“怎么?后悔救我了?”
吴诚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前辈说笑了。医者父母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无论前辈是谁,既受伤遇险,晚辈自当相救。”
萧尔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良久才叹道:“好一个淳朴小子。这世上敢我的人,你是第一个。”他顿了顿:“不过你既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我萧尔庸恩怨分明,说吧,你想要什么报答?金银财宝?武功秘籍?还是...”
吴诚连忙摆手:“前辈言重了。晚辈救人并非图报,只求心安。”
玄阴子眯起眼睛:“当真什么都不要?”
吴诚想了想,诚恳地说:“若前辈非要报答,不如告诉晚辈,为何会受如此重伤坠崖?可需要晚辈帮忙报官或通知家人?”
玄阴子闻言,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苍苍凉:“报官?哈哈哈...小子,你可知多少官府中人听到我的名字就会吓得屁滚尿流?至于家人...”他笑容一敛:“紫宸州便是我的家,而现在,家中有人想要我的命。”
吴诚听得心惊,不知如何接话。
玄阴子自顾自地说道:“三日前,我被冷无涯设下埋伏,联合其余几位道左暗算于我。我虽杀出重围,却也身负重伤,被逼至绝神崖,又遇游仙会,无奈跳崖求生”他摸了摸胸前的伤口:“若非遇到你这傻小子,恐怕真要命丧黄泉了。”
吴诚这才明白自己救下的是何等人物,心中既惊且忧。他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前辈伤势未愈,不如在寒舍将养几日。待伤好些再作打算。”
玄阴子审视着吴诚,忽然问道:“小子,你今年多大?父母何在?”
吴诚答道:“晚辈十五有一,父母早亡,独自一人生活。”
“可曾习武?”
“不曾。只会些粗浅的拳脚防身。”
玄阴子点点头,突然说道:“我观你骨骼清奇,是练武的好材料。不如随我学学艺,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如何?”
吴诚愣住了。他从小听村中老人讲述江湖侠客的故事,也曾幻想过仗剑走天涯的豪情,但从未想过这等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
“这...前辈厚爱,但晚辈一介草民,恐怕...”
“恐怕什么?”萧尔庸冷笑:“怕我教你邪门武功?还是怕入了我萧执中门下,被江湖中人唾骂?”
吴诚连忙摇头:“晚辈不敢。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萧尔庸逼视着他。
吴诚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只是晚辈晚辈虽出身贫寒,却也知正邪之分。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
茅屋内一时寂静无声。萧尔庸面色阴晴不定,良久,他忽然笑了:“好个有骨气的小子。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怎知正便是正,邪便是邪?江湖中名门正派做的龌龊事还少吗?我萧执中虽被称魔道,却从不欺凌弱小,反而那些自诩名门的大派,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吴诚听得茫然,他一个山村樵樵夫,哪里懂得这些江湖恩怨。
萧尔庸见状,语气缓和下来:“这样吧,我先传你一套内功心法,助你强身健体。至于是否拜我为师,日后再议,如何?”
吴诚犹豫了。他确实渴望改变命运,但又不愿违背本心。思虑再三,他终于点头:“多谢前辈。”
玄阴子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从今日起,每日寅时起床,我教你练功。”
就这样,吴诚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日天不亮,萧尔庸便督促他练习呼吸吐纳之法,教导他他经脉运行之理。起初吴诚觉得枯燥乏味,但坚持数日后,竟感到体内有一股暖流涌动,精神也比往日好了许多。
半个月后,萧尔庸的伤势好转大半。这日清晨,他将吴诚叫到院中,严肃地说:“小子,我观察你多日,发现你天赋异禀,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若随我,不出三年,必成大器。你可愿意?”
吴诚心中天人交战。一方面,他确实被萧尔庸描述的江湖世界所吸引;另一方面,他又对魔道身份心存芥蒂。
“前辈,我...”
萧尔庸似乎看穿他的顾虑,叹道:“也罢,我不勉强你。不过...”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漆黑的令牌递给吴诚:“这是我的‘玄阴令’,他日你若改变主意,可持此令到阴山玄阴谷寻我。”
吴诚接过令牌,只觉入手冰凉,沉甸甸的。令牌通体乌黑,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首,背面则是复杂的云纹,中间嵌着一个血红色的“玄”字。
“多谢前辈厚爱”吴诚郑重地将令牌收好。
萧尔庸点点头:“我今日便要离开了。我也有些事务耽搁不得,况且...”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有些人该付出代价了。”
吴诚听出他话中的杀意,不禁打了个寒战。
临行前,萧尔庸忽然转身,意味深长地说:“小子,记住,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你救我一命,我传你武功,这段缘分不会就此了结。他日江湖再见,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话音未落,萧尔庸身形一闪,竟如鬼魅般消失在晨雾中,只留下吴诚一人站在院中,握着那块冰冷的玄阴令,心中五味杂陈。
暂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