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折花

最后一缕阳光从茅草屋的缝隙中溜走。吴诚坐在粗糙的木桌前,手中捧着萧尔庸留下的《折花时》内功心经,油灯的火苗在他眼前跳动,将书页上的字迹映得忽明忽暗。

“这真的是武功秘籍吗?”吴诚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抚过泛黄的纸页。书书册不厚,约莫二十余页,装帧朴素,封面上折花时三个字却写得龙飞凤舞,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洒脱与凌厉。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第一页。开篇写道: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吴诚眨了眨眼,这与村中私塾先生教过的《正气歌》如出一辙。他继续往下读,发现后面内容却大不相同:

“...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正气虽浩,亦难敌岁月消磨。故吾创此《折花时》,取‘花开堪折直须折’之意,教人于瞬息万变中截取天地精华,纳为己用...”

吴诚眉头微皱,这段话与萧尔庸“魔道”身份似乎不太相符。在他想象中,魔功应当阴森恐怖,充满血腥杀戮之气,但这开篇却透着一种对天地自然的深刻理解,甚至带着几分道家韵味。

他翻到下一页,开始仔细阅读具体的修炼法门。随着阅读深入,吴诚渐渐明白为何这门功法名为“折花时”——它讲究的是在特定时刻截取天地间的天地元气,如同在花朵最盛时采摘一般,将那一瞬间的精华纳入体内。

“寅时三刻,面向东方,取朝阳初升之气;午时正中,采日精之华;酉时日落,纳晚霞余晖...”吴诚轻声念着,心中惊讶不已。这与萧尔庸教他的呼吸吐纳之法一脉相承,但更加系统深入。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银辉透过窗棂洒落在地。吴诚抬头望了望天色,已是戌时,按心经所述,此时宜静心养气,不宜强行修炼。但他体内那股自跟随萧尔庸练功以来就存在的暖流,此刻却莫名活跃起来,似乎在催促他尝试。

“要不...试试看?”吴诚犹豫片刻,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按照书中所述摆出五心朝天姿势,盘腿坐在简陋的床榻上。

“呼吸绵绵,若存若亡,意念沉于丹田,观想一轮明月悬于气海...”他按照心经指引,调整呼吸节奏,渐渐进入状态。

起初,一切如常,只是平日练习时的感觉。但约莫一刻钟后,吴诚忽然感到一股清凉之意从头顶百会穴渗入,如涓涓细流,沿着脊柱缓缓下行。与此同时,窗外月光似乎变得更加明亮,竟透过他的眼皮,在眼前形成一片银白色的光幕。

“这是...”吴诚心中一惊,差点从入定中醒来。他连忙稳住心神,继续按照心经指引运转气息。奇妙的是,那股清凉之意竟与体内原有的暖流相遇,不但没有冲突,反而如鱼得水般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不知不觉间,吴诚完全沉浸在这种奇妙状态中。他感觉自己仿佛化作了一株植物,在月光下舒展枝叶,贪婪地吸收着天地精华。体内气息流转越来越快,却丝毫不觉滞涩,反而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突然,一阵剧痛从丹田处爆发,如刀绞般席卷全身。吴诚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整个人蜷缩起来。他勉强睁开眼,发现不知何时,油灯已经熄灭,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依旧清冷地洒落。

“怎么回事...”吴诚咬牙忍痛,颤抖着摸到内经,借着月光快速翻阅,终于在最后一页找到了相关记载:

“初习者若感疼痛,乃气机不畅所致。当以意导气,勿强行冲关。切记:循序渐进,水到渠成。”

吴诚恍然大悟,自己刚才贪功冒进,没有按照心经所述循序渐进,导致气息紊乱。他深吸几口气,强忍疼痛,重新调整姿势,这次不再急于求成,而是缓缓引导体内气息按照正确路线运行。

渐渐地,疼痛开始减轻,那股清凉与温暖交融的感觉再次出现。吴诚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为何萧尔庸说这门功法适合他——它讲究的是与自然和谐相处,截取天地间最纯净的能量,而非强行掠夺或扭曲。这与吴诚从小在山中长大,与自然亲近的天性不谋而合。

“原来如此...”吴诚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继续沉浸在修炼中。这一次,他不再刻意追求效果,而是顺其自然,让气息如溪流般自行流淌。

不知不觉,东方泛起鱼肚白。吴诚从入定中醒来,惊讶地发现天已微亮。他活动了一下筋骨,不但没有丝毫疲惫,反而神清气爽,双目明亮如星,连耳力似乎都比往常敏锐了许多——他能清晰地听到远处山涧的流水声,甚至茅屋外蚂蚁爬过草叶的细微响动。

“这...太神奇了!”吴诚跳下床,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重负。他走到院中,迎着晨风深深呼吸,只觉得空气中每一丝花香、每一缕草木气息都清晰可辨。

回到屋内,吴诚再次翻开《折花时》,想要寻找更多关于这种奇妙体验的解释。在仔细研读中,他注意到书页边缘有一些极小的批注,若非他此刻目力大增,根本难以察觉。

“月华如水,最宜筑基...”

“寅时采气,事半功倍...”

“心若止水,气自归元...”

这些批注字迹与正文不同,更加随意潦草,显然是后来添加的。吴诚猜测这可能是萧尔庸本人的心得。他如获至宝,将这些批注一一记在心中。

正当他全神贯注研读时,忽然在最后一页的夹层中发现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吴诚小心翼翼地取出,上面写着几行小字:

“得此心经者,若非我亲自传授,当知我已遭遇不测。《折花时》乃我毕生心血,虽非魔道功法,却因截取天地精华之法门,被所谓名门正派视为异端。习之者需谨记:武功无正邪,人心分善恶。他日若有所成,可来阴山寻我——若我还活着。”

字迹潦草急促,似乎是在仓促间写下的。吴诚心头一震,这才明白萧尔庸为何如此轻易就将如此珍贵的功法交给自己——他早有预感自己可能遭遇不测,这是在寻找传人!

想到这里,吴诚对萧尔庸的观感更加复杂。这位被江湖人称为“宁遇阎王,莫见执中”的魔道,似乎并非传言中那般穷凶极恶。至少,他对自己这个山村少年,展现出了难得的真诚与信任。

吴诚将纸条重新藏好,郑重地将《折花时》收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