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契约!神心的易主!

远古的恶意就此告一段落,璃月港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海面上一望无际的污血,残肢和日夜不停的清理海面的船只,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人们那日的恐惧。

但那日挡在恐怖魔神和璃月港之间的,那道单薄却令人安心的身影,成为了璃月港内担惊受怕的人们新的心理安慰并正逐渐有化为信仰的趋势。

每日照常在璃月港城内喝茶听书遛鸟的钟离自然也发现了这一潜移默化的改变,不过自认为已经放下神明重担的他,对此并无太多意见。

璃月民众们的想法钟离从来都不会去干预或者做一些多余的引导,甚至就连传承千年的岩王帝君信仰也并非他本人的意愿。

作为浸淫神明一道数千年的岩神,钟离怎么可能不知道信仰对他们这些魔神力量的加持,但他从来都不会将获取信仰当作提升力量的方式。

或者说,放眼提瓦特大陆,迄今为止有史以来被记录下的魔神动用信仰增强力量的实例,大概也就只是一月前须弥国的那场陈玖针对伪神的战斗吧。

往生堂内,结束了今天的散步之后,钟离提着自己新买的漂亮禽类,将牢笼放在窗边,将这只幼小的鸟放飞天空。

不过当他身后正蹑手蹑脚走来,似乎准备吓钟离一跳的胡桃看到这一幕之后,瞬间就装作怒上心头,“钟离客卿!你能告诉我这只鸟花了多少摩拉吗?”

钟离听罢毫不避讳,平静的回答道,“店家说二十万摩拉即可,但我认为物超所值,于是提议三十万摩拉买下了他。”

胡桃的脸红胜过世间一切言语,她咬牙切齿的道,“三十万摩拉!钟离,我们的传单还没发完,现在,你就去街上消消食儿吧!”

胡桃没好气的把一旁桌上的传单一股脑交到钟离手中,又在他身后将他推出了往生堂的大门,钟离看着眼前哐当一声紧紧关上的大门,叹口气乖乖发传单去了。

不过他此行并非是听从胡桃的那些天马行空的给往生堂拉客的不吉利宣传手段,而是另有目的地。

但他还是没有随意的就将那些传单迅速发完,而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礼的用自己沉淀千年的话语对那些往生堂可能的客户循循善诱,终于在夕阳西下时发完传单。

璃月港的一天就这么普普通通的结束,即将进入夜晚的城内行人少了许多,港口的工人们也纷纷下班各自寻找慰藉胃袋的吃食。

然而此时此刻的北国银行内堂,黄昏的余烬从高窗挣扎着透入,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投下几道斜长的垂死光斑。

空气凝滞如铁,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摩擦的涩意,又混杂着账册陈旧纸张的霉味和某种更隐秘更危险的气息。

那是神造物逸散的古老威压,与凡人贪婪的欲望在无声中激烈碰撞。

【女士】罗莎琳背对着那点可怜的光源,几乎完全融入墙角的阴影里。

她挺直的脊背像一柄淬过寒冰的长枪,雪白的面具遮覆了所有表情,唯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燃烧着两簇幽蓝的火焰,穿透晦暗,牢牢钉在房间中央那张沉重的紫檀木方桌上。

桌上,静静躺着一个不足一尺见方的墨色檀木盒,盒身没有任何雕饰,古朴得近乎简陋,却像一块磁石,死死吸住了在场所有目光。

盒盖紧闭,但那股源自世界根基厚重如山的磅礴力量,丝丝缕缕地从中渗出,搅动着沉重的空气。

“嗒…嗒…嗒…”清脆而规律的水滴声在死寂中异常刺耳,是【公子】达达利亚斜倚在另一根冰凉的廊柱上。

姿态看似闲适,指尖却灵活地翻动着一柄薄如蝉翼、不断凝聚着水珠又滴落的短刃。

水刃在他指间跳跃,折射出幽微的光,每一次水珠砸落在地面清冷的光斑上,都像是一记无声的倒计时。

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阴影里的【女士】,最终也落在那只墨盒上,那笑容深处,却藏着深海漩涡般的战意。

厚重的门轴发出一声艰涩的呻吟,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一道身影不疾不徐地踏入这片风暴的中心。

他穿着学者标志性的深青色长袍,袍袖宽大,行走间却无一丝飘荡,沉稳得如同古岩。

正是万机之神,群玉阁大学士,须弥大贤者陈玖,按照契约和他规划已久的未来蓝图,他来取走自己出手灭杀漩涡之魔神的报酬。

他的面容清癯,眼神平和如深潭,不见波澜,仿佛踏入的不是愚人众精心布置的龙潭虎穴,而是一方寻常的庭院。

他的视线平静地掠过阴影中燃烧的冰焰,掠过水刃闪烁的寒光,最终稳稳落在桌上的墨盒之上。

【女士】的冷笑声陡然撕裂了沉寂,如同北风卷过冰原的裂痕:“终于肯露面了,大学士?或者说,未知的魔神?省去无谓的客套吧。”

她微微向前倾身,阴影随之流动,面具下的蓝眸锐利如冰锥,直刺陈玖,“放弃它,立刻。否则,璃月港的每一块砖石,都将为你的犹豫陪葬。”

她话音未落,【公子】指间跳跃的水刃便骤然停滞,一滴硕大的水珠悬在刃尖,饱满欲坠。

他身体微微前倾,如同发现猎物的猛兽,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瞬间被一种纯粹近乎孩童般兴奋的战意取代,声音却刻意压得低沉而危险。

“是啊,大学士大人,”他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陈玖金线装点的华贵长袍下摆。

“您学识渊博,想必很清楚一场‘意外’的魔神级冲突,会给您心爱的璃月港带来什么……那种景象,想必您也不愿亲眼目睹吧?”

他指尖微微用力,那悬垂的水珠终于落下,“嗒”的一声,在光洁的地板上碎开,留下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如同不祥的预言。

陈玖的目光,终于从墨盒上缓缓抬起,迎向那两股足以冻结灵魂或将其撕碎的逼人视线。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被冒犯的波动,只有一种深海般的平静和磐石般的笃定。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经过千锤百炼的磐石,稳稳落入这片凝滞的空气。

“此物之归属,自有其定律。尔等凡俗之力,又焉能撼动,此非尔等可觊觎之物,不如速速离去,兴许我还能放尔等一条生路。”

他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近乎法则般的宣告力量,话音落下的刹那,一股无形的“场”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那不是元素力的汹涌澎湃,亦非神威的煌煌压迫,而是纯粹知识的重量,是千万卷轴沉淀的智慧之光,是洞悉世界规则后产生的绝对自信所形成的屏障。

这屏障无声无息,却让【女士】面具下燃烧的冰焰为之一滞,让【公子】指间重新开始凝聚的水刃微微一顿。

墨盒上散逸出的岩神气息,似乎也在这股沉静而浩大的意志力场中,变得更加内敛,更加稳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死寂里,一个沉稳的脚步声,毫无征兆地从内堂深处的阴影中响起。

嗒,嗒,嗒。脚步声从容不迫,每一次落下都带着奇异的韵律,仿佛敲打在时间的节点上。

随着脚步声临近,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悄然笼罩了整个空间。那并非刻意散发的威压,更像是一种历经沧海桑田看遍尘世变迁的古老存在本身所携带的厚重感。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光线也仿佛柔和了几分。【女士】罗莎琳猛地侧过头,面具下燃烧的冰蓝瞳孔骤然收缩。

如同遭遇强光的夜枭,那里面翻涌的并非仅仅是惊讶,更有一种被更高位存在俯视时本能的惊悸和一丝难以遏制的怒意。

【公子】达达利亚指间把玩的水刃瞬间凝滞,悬垂的水珠无声坠落,他脸上的玩味笑容彻底消失,肌肉线条绷紧,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后仰。

那双总是闪烁着好战光芒的蓝眼睛,此刻死死盯住阴影深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警惕和一种被完全压制住的本能忌惮。他像一头被无形巨手按住了头颅的年轻猛兽。

阴影边缘,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缓缓踱出,他穿着璃月风格的深棕色长衫,袖口绣着古朴的岩纹,面容俊朗,神色平和。

正是往生堂那位博闻广识的客卿,钟离。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剑拔弩张的三人,最后落在陈玖身上,微微颔首。

“契约既定,”钟离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黄钟大吕,带着一种奇特的共鸣,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不可撼动的金石之质。

钟离的话语不徐不疾,仿佛在宣读天地间最根本的律条,“此物归属,早有分晓。”

他的目光转向桌上那只墨盒,语气平淡却蕴藏着千钧之力,“神之心当归属于陈玖。”

这九个字落下,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枷锁被瞬间加固,落定,整个北国银行内堂的空气猛的随之一震。

先前弥漫的杀机和威压被一股更为宏大,更为古老的规则之力强行抚平驱散。那并非暴力,而是更高层次的秩序降临。

【女士】罗莎琳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面具下,牙关紧咬的声音似乎清晰可闻。那燃烧的冰蓝瞳孔死死盯着钟离平静无波的脸,又猛的转向陈玖。

最后钉在桌上的墨盒上,眼神变幻,屈辱,愤怒,不甘以及一丝深藏的恐惧如同冰层下的暗流疯狂涌动。

她宽大的白色执行官袖袍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像被无形的风暴吹过。最终,她什么也没说。

一声从鼻腔深处挤出的饱含了所有愤怒与冰冷的嗤笑骤然响起,宽大的白色袖袍猛地一甩,带起一股刺骨的寒风,卷起地面细微的尘埃。

她转身,步伐急促而僵硬,像一尊移动的冰雕,头也不回地撞开沉重的内堂大门,消失在门外渐沉的暮色里。

只有一股凝而不散的刀片般的寒意,证明她曾在此地燃烧过怒火。不过她走后,【公子】达达利亚脸上的肌肉线条依旧紧绷。

他看看钟离,又看看陈玖,最后目光复杂的落回自己指间那柄失去了光泽、变得有些萎靡的水刃上。

那纯粹的战意火焰,在钟离那如同山岳般的古老气息和陈玖那深海般不可测度的智慧屏障前,终究没能燃烧起来。

他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短促音节,他手腕一翻,水刃悄无声息地化作一团水汽消散在空气中。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陈玖,眼神复杂难明,有未竟的遗憾,有棋差一着的审视,也有一丝孩子般的战斗欲望被强行压下的不甘。

他微微耸了耸肩,动作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点无所谓意味的慵懒,转身,步伐比【女士】要随意得多,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同样消失在门外。

沉重的内堂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最后一点暮光,也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内堂里只剩下两人,还有桌上那只沉默的墨盒,凝滞的空气并未因两位执行官的离去而彻底舒缓,反而沉淀下一种更加肃穆的寂静。

神之心的气息,失去了外界的刺激,此刻更加内敛,也更加清晰地盘踞在墨盒周围,像一颗在黑暗中沉眠的星辰之心。

陈玖的目光从合拢的大门收回,重新落回桌上,他缓缓上前一步,伸出右手,那是一只极具学者特征的手,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此刻异常稳定。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墨色檀木盒盖,动作轻缓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慎重。

钟离立于一旁,静默如磐石,金色的眼眸凝视着陈玖的动作,那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木盒的阻隔,直接看到了其中沉睡的力量核心。

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响,在寂静中异常清晰,盒盖被陈玖的手指轻轻掀开一道缝隙。

刹那间——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没有炫目刺眼的神光,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温润的琥珀色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液态黄金,自那缝隙中倏然跃出。

它并非激射,而是流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属于大地的沉稳韵律,径直扑向陈玖摊开的掌心。

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异常柔和,内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岩元素结晶在流转生灭,构筑成微缩的山脉,奔腾的河流乃至古老的符文虚影。

流光触及陈玖掌心的皮肤,没有灼热,没有冲击,如同倦鸟归林,自然而然地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只在接触的瞬间,陈玖整个手掌乃至小臂的皮肤之下,隐隐浮现出一层极其淡薄,转瞬即逝的,流动的岩金色脉络,仿佛大地深处的脉搏与他自身的生命短暂地连接在了一起。

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厚重,承载万物的古老气息,如同无声的潮汐,以陈玖为中心,轻柔却无可阻挡地扩散开来,充盈了整个内堂。

空气变得如同雨后山涧般清新,又带着岩石亘古不变的沉稳,桌上剩余的墨盒,在流光离体后,彻底失去了所有神异,变成了一件真正的凡物,安静地躺在那里。

陈玖缓缓收拢五指,感受着掌心残留着的如同温玉般的奇异触感,以及那份沉甸甸仿佛托起了整个璃月大地的无形重量。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浩瀚的气息随之涌入肺腑,涤荡心神,良久,他睁开眼,目光清澈依旧,却似乎沉淀下了更多的星芒。

一直沉默的钟离,此刻才轻轻向前踏出了一步,他的目光落在陈玖合拢的拳头上,那眼神深邃而复杂,如同在凝视一个古老的预言终于落于现实。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和,却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悠远,在寂静的内堂里清晰地响起,“智慧之重,可载山河。凡人所思,可通星宇。”

他顿了顿,目光抬起,越过陈玖,仿佛穿透了北国银行的屋顶,望向那浩瀚无垠的提瓦特星空,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慨叹,“神之心所蕴含的不过权柄余晖。”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陈玖身上,那目光里没有对力量的赞赏,只有一种纯粹的,对智慧与求索之道的认可,仿佛在凝视一件比神造物本身更加珍贵的瑰宝。

“凡人的智慧,比神之心更珍贵。”

话音落下,如同古钟余韵,在弥漫着岩神气息的空间里久久回荡。那是一种超越力量的认可,一种对人之本质的最高礼赞。

陈玖迎着钟离的目光,没有言语,只是微微颔首,合拢的掌心,似乎握住了某种比那琥珀流光更为恒久的东西。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但什么都没有说出,却又什么都在不言之中。岩神之心缓缓沉入陈玖体内,在钟离的见证之下,岩的部分权柄找到了新的主人。

钟离点点头,长吁出一口浑浊的气息,带着淡淡的如释重负般的轻松惬意,随即他看向陈玖,“契约已成,还请陈先生日后多多照拂璃月了。”

听罢,看着钟离那副轻松愉悦的表情,陈玖也不由得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是自然,毕竟璃月也是我旅程的起点啊,钟离先生大可放心便是。”

已迈过数千年历史的璃月国缓缓沉入夜幕的笼罩,安宁而平静的夜晚带给璃月港这座忙碌了一整天的首都城市以长足的睡眠和休息。

当十二点的钟声划过天空,璃月国的一切似乎都与过去的数千年划清了界限,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对于少数知情人来说,岩王帝君这个词语,这个称号,所代表的对象已然在沉默之中改变。

而这种改变,会带领着这座千年帝国走向下一个胜利的千年,还是踏入不可挽回的深渊和灭亡,他们并不清楚,那是唯有时间所能知晓的遥远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