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Fate/Divine Sacrilege
- 早夜星Zoro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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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12 18:13:35
2000年6月16日凌晨
骊安市_学校附近街巷
雷鸣仍在远空回荡,真龙天子间的交锋尚未落幕。城市的另一隅,小巷间的砖瓦早被爆炸与魔力震荡掀得凌乱,Caster倒卧在残破街面,鲜血自她肩头缓缓滴落,沿着银枪的枪锋滑落至地面。
Lancer站立在原地,目光却始终未移,凝视着前方那座矮楼的屋顶。她的眼中已无杀意,却满是警觉。
「让我们谈谈吧,Lancer。」
贺北山的声音平静而不容置疑,在夜风中沉稳回荡。他立于高处,一手握着仍闪烁电弧的魔晶石,另一手藏于大衣之中。此时,被囚禁于雷电囚笼中的刘瞻昂猛地扑向护栏,强行触碰那致命的能量,身躯剧烈抽搐,终是力竭瘫坐在地。
「哥!」
艾婉洛一声惊呼,想要上前,却被雷光拦下。
少年强撑着身体爬起,目光挣扎地望向街下的少女,带着疲惫却清晰的吼声道:
「Lancer!别听他的!」
「闭嘴!」
贺北山皱了皱眉,转头盯住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举起刻有令咒的右手,声音中透出难得的严厉:
「刘瞻昂,我以你的老师身份命令你,立刻退出这场圣杯战争!这是一场魔术师之间的死亡竞逐,不是你能插手的玩闹。」
刘瞻昂却仍看着那位手握长枪、立于暗夜中的少女。她的眼神闪烁了一瞬,终究还是缓缓收起了银枪,眼眸低垂,一言不发。
Caster得以脱身,连滚带爬地退至贺北山身侧,脸上写满了侥幸与愤懑。
「使用令咒,要求Lancer自裁,然后你就可以得到圣堂教会的庇护。接下来的一切都将与你无关。」
少年低下头,脸颊映着囚笼中闪耀的雷光。他知道,自己可以选择逃避,选择退出。但他也从Lancer的目光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甘——那份如铁般坚定的愿望。如果就此退场,不啻于将少女的理想与意志一同踩入尘泥。
贺北山看出了他的迟疑,语气缓和了几分:
「这些从者,不过是未能放下执念的亡魂。大明也好,大宋也罢,在我们所处的时代早已化作尘埃。你要为了它们而死,值得吗?」
他缓步前行,手中法阵微亮,却未发动。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沉稳,仿佛仍是那个谆谆教导的师长。
「你可以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不再被卷入这一切。你在班级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你的人生刚刚开始,你有着大好的前程,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学,找到体面的工作,离开这座没有前途的小镇,去更广阔的天地闯荡。」
刘瞻昂跪坐在地上,喉咙发紧,心跳如鼓。他不是没有想过退出。Assassin、Archer、Caster……每一次从者的现身都让他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但让他真正恐惧的,从不是自身安危,而是一次又一次让妹妹陷入险境的无能与自责。
「哥……」
艾婉洛低声呼唤,眼中是焦急与不安。
贺北山却忽然转向她,眼镜一闪:
「魔术师并不都是像我这般的。大多数人,为了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而你,艾瓦洛妮丝,不是也一样吗?」
他微笑着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遮住了眼神,声音却一字一句,如同利剑:
「我们学校,从未有过什么英国转学生。你的“暗示”魔术,早就被我识破。」
少女愣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
贺北山步步紧逼:
「刘瞻昂,你可知道,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谁?」
「她是我妹妹!你敢动她——!」
「很好,那你可还记得,你们哪怕是一周前是否曾在一起做过什么?」
这一句,瞬间击中刘瞻昂的内心。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攥住地上的碎石,声音哑如风中残叶:
「一周前……?」
他试图回忆,却只感到头痛欲裂。他回想过往的生活,那些他以为无比熟悉的瞬间、家庭的照片、儿时的回忆,一切都是那么的完整,却又好像缺了些什么……少年回顾了自己的整个人生,居然都找不到“艾婉洛”的影子。
「不,不可能……她一直都在我身边……」
「那只是暗示的魔法。你只是被迫接受了她编织的虚假“认知植入”,让你的大脑自动相信了她所说的话,从而忽略了真相。从头到尾,她不过是一个魔术师,为了自己的目的接近你。」
贺北山语气平稳,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千钧重压,狠狠砸在刘瞻昂的神经上。少年抱头惨叫,体内的魔力暴走,雷光四溢。
少年的全部记忆都是充分的证据,在冲击着那个被自己一直坚信着的观点:艾婉洛是陪伴自己一生的邻家妹妹。
当大脑的认知与实施产生偏差,他的思想在本能的抗拒着事实的冲击。他就如同喝了一杯子水的人忽然被告知“水是剧毒的”一样。这种颠覆认知的观点让他无比吃惊,可自己记忆又无不在证实着这想法的真实性。
艾婉洛站在一旁,眼中终于溢出了泪水。她望着少年的痛苦挣扎,终是闭上眼睛,低声念诵解除术式。
一道柔和的光晕包裹少年身躯,脑中如冰封般的迷雾终于溶解,剧痛渐去,他大口喘息,瞳孔渐渐恢复清明。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少女,一种陌生感油然而生,他这才意识到了自己从未认识过名为“艾婉洛”的少女,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还不足一日。
可是由于那暗示魔法存在,他将艾婉洛的存在当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甚至都不会怀疑她的陪伴有什么不合理之处。哪怕事实显而易见,他也从未往哪个角度考虑过。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你的真实身份了吧——Rider的御主。」
贺北山冷冷道。
话音未落,一声战马嘶鸣轰然炸裂夜色。
一柄巨斧携雷霆之势猛地劈下,直指贺北山颈项。Caster反应极快,脚踩断琴,五指拉直了琴弦,另一只手微微掠过,琴音拨动,一道无形音刃撞击斧锋,火花飞溅。
Rider再次现身,骑于黑马之上,披红袍如龙,面无惧色,策马立于少女的身前。街道中央硝烟未散,他却浑身伤势全无,气势更胜先前。
「看到没?这就是魔术师该有的样子。」
贺北山语气冷淡,转头盯着少年,
「这一场战争,你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你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这里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为此拼命。」
他抬手对Caster轻轻打了个手势,Caster低笑,嗓音魅惑如毒:
「小鬼,回家去吧,把今晚当成一场噩梦,忘掉这一切。」
「妖孽,休走!」
Rider怒吼,挥斧再劈。贺北山指尖弹出一颗魔晶石,霎时间烟雾爆起,遮天蔽月。Rider冲入烟中,却扑了个空——两人已然遁去。
电光消失,雷囚散去,夜色归于寂静。
刘瞻昂跌坐地上,大口喘息,仿佛刚从深渊边缘挣脱。艾婉洛颤颤伸出手,却被一道身影挡在面前。
银甲之下,Lancer横枪而立,挡在了少女与少年之间。她的神情冰冷,与方才温柔已然判若两人。
「哥,听我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不是你哥。」
少年平静却冷漠的语气仿佛一记耳光,打得艾婉洛站立不稳。
如果说Archer是绝对不可战胜的强大武力带来的压迫感的话,面前的少女则给了刘瞻昂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刘瞻昂知道,她也许并非真正的恶意。可一个能轻易改写他人记忆、左右心智的魔术师,再温柔再亲近,也不过是潜伏的毒蛇。自己究竟有多少认为再正常不过的事其实是被下了暗示,如今他的人生还是否处于正常的轨迹,或是早已偏离?
他开始质疑这个世界的一切。自己思想中每一段曾以为再正常不过的常识,此刻都蒙上了阴影。眼下只有一个人,他依然愿意相信。
「Lancer,我们走。」
话音落地,秦良玉在Rider的身前现身,横枪将少年挡在了身后,哪怕是面对艾婉洛再无先前的温柔,而是转为了一幅看到敌人的神色。少女毫不犹豫地将头昏脑胀的少年背在背上,一跃而起,掠上另一座屋顶。
她回头望了一眼仍站在原地的艾婉洛,终是轻叹一声,转身而去。
「Master……」
Rider上前几步,想要安慰御主,却看到少女脸上已无温意。
艾婉洛缓缓转过头,脸上是冰冷的杀气与不加掩饰的怒意,哪还有先前的柔弱与怯意。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居然被Archer一箭打成了大破,你到底行不行啊。」
Rider愣住,尴尬的笑了笑。
「官家我……不慎中了敌军偷袭,这才……」
「你不是自称赵匡胤么?怎会这么弱?」
「这个……呃……」
「说清楚,你究竟是谁?我召唤你的触媒,可是那件陈桥驿的黄袍。除了赵匡胤,不该有其他。」
她目光凌厉如刀,语气咄咄逼人。但是她的表情忽然愣住,一个不好的念头逐渐浮现。
「等等,你莫不是……」
Rider讪讪低头,嘴角抽搐,最终挠了挠头,咧嘴一笑:
「其实……官家我吧,确实不是那位宋太祖……我的真正身份嘛,其实是——」
———
Lancer的身影掠过楼宇林立的夜幕,银枪在背,踏月而行。城市的灯火在她脚下急速倒退,光影交错,犹如一道流星划破天际。
不知奔行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幽静的公园草坪,她缓缓停下,将背后的少年轻轻放在地上,自己也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刘瞻昂捂着额头,呼吸仍未平稳。他环顾四周,才意识到他们已然远离战场,来到城市一隅僻静之处。夜风微凉,草木婆娑,头顶星河璀璨。
少女仰面倒下,披散的长发铺展在湿润的草地上,翠绿的双瞳倒映着天上的星辰。疲惫的少年亦是长叹一声,靠在她身旁,眼神游离。
他的唇微动,轻轻念出了那个名字。
「秦良玉……」
「在下更希望,您仍称我为Lancer。」
她缓缓侧身,目光澄澈却不失警惕,直视着少年。盔甲在月光下微微泛冷,映出她略显疲态却依然挺拔的身姿。
「只要我动用令咒,你就会死去……我也能退出圣杯战争。这样一来,一切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刘瞻昂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得像夜风中微微晃动的树叶。Lancer闻言,神情微动,却没有开口反驳。
她看得出,眼前这个少年不过是一个在无知中被卷入这场战争的普通学子。他本不该承受这份重担,也不曾拥有与之抗衡的觉悟。而经历这一夜生死轮转,他会犹豫、会恐惧,皆属人之常情。
少女默然起身,盔甲轻响如钟,她郑重其事地跪在刘瞻昂面前,抱拳俯首:
「Lancer的生死,全凭Master吩咐,绝无怨言。」
刘瞻昂一惊,连忙起身将她扶起,眼见少女身上斑驳的伤痕,他喉间哽咽:
「别这样,我怎么会让你死呢?」
Lancer却摇了摇头,轻声道:
「在下不愿成为Master的累赘,只要您仍掌握着令咒一天,各方御主便不会停止对您的猎杀……」
刘瞻昂沉默了许久,忽然问:
「你也有理由……必须赢得圣杯,对吧?」
她点了点头,眼神低垂,却比任何时刻都更为坚定:
「正如您所知,我名唤秦良玉,乃是大明石砫土司。国破家亡之际,我手握白杆枪,率万军死守川东。崇祯自缢,明廷南渡,内有李自成、张献忠四起作乱,外有建州女真窥视江山……」
说到此处,她的指节微微收紧,语气也愈发沉重:
「陛下死前曾言:其非亡国之君,处处皆是亡国之象。旱灾、暴雪、瘟疫、地震……百姓苦不堪言,揭竿者遍地。纵我能败贼破敌,亦难喂饱万千灾民。明之将亡,非人祸所能逆转,而是这天地不公。」
「所以你想借圣杯之力,庇护大明风调雨顺?」
「正是如此。若五谷丰登,谁还会揭竿而起?若边军满饷,鞑子怎能入关?我愿以圣杯为媒,求得一个不再有饥馑与战乱的中原。为百姓,为山河,为大明一十六位先帝……这一战,我的成败,决定着大明的存亡。」
少女低声陈述着自己的夙愿,神情不卑不亢。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在后世听来或许荒谬可笑。这个生活在和平盛世的少年,又怎会理解“饿殍遍野,白骨成丘”的现实?
只要他能解开令咒、断绝契约,放自己一条生路,她便已心满意足。接下来,她便靠仅剩的半个时辰“战斗续航”留存于世,她唯有赌上一切在消散之前猎杀一位从者,并取代其地位缔结新的御主,或能为自己的命运带来转机。
可就在她心中万念俱灰之际,刘瞻昂的声音却低低传来:
「那就让我也重新立誓吧。」
他望向夜空,眉宇坚定。既然认清了自己已经孑然一身,少年似是也放下了最后的牵挂:
「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我将以我之力,助你夺得圣杯。」
Lancer愣住了,满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她原以为自己已为死亡做好准备,却不想听到的竟是一句誓言。
刘瞻昂轻笑:
「危难之时,是你回应我的召唤,将我救出。我岂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我不知道过去我的记忆中究竟有多少是真实,多少又是虚假,但唯有这一刻……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低下头,望着手背上的令咒,咬牙说道: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唯一的同伴。我不会再轻信他人,不会再被同情所惑。无论风霜荆棘,我将与你并肩,直至终局。」
Lancer怔怔地望着少年,片刻之后,双膝跪地,郑重俯首:
「愿为主公,肝脑涂地,绝无二心!」
这一刻,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位站在龙床之上的崇祯帝,看见了昔日的誓言与血书,看见了那座她誓死守卫的石砫古城。
而刘瞻昂亦在此刻下定决心:
就算接下来的道路要践踏其他参战者的愿望,也要为这份信念,为那些埋骨山野、未竟夙愿之魂,奋战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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