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陈晓雅去医院做AMH复查。李伟送她到门诊楼门口,看她攥着病历本往楼上走,白大褂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浅蓝衬衫——那是他去年结婚纪念日买的。
他在楼下便利店买了杯热豆浆,等了半小时,手机突然震动。是陈晓雅发来的消息:“检查结果出来了,AMH比上次涨了0.1,医生说算好的。”
李伟松了口气,正要回,又有新消息弹出来:“张医生说捐赠者库里有符合条件的,下午就能安排初筛。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回。”他打完字,抬头看见玻璃幕墙上自己的影子。三十岁的人,鬓角已经冒出白头发,最近总失眠,盯着天花板数羊数到凌晨三点。
推开家门时,陈晓雅正蹲在玄关整理鞋柜。最上层那格摆着双黑色短靴,鞋跟磨得有点歪——是大二冬天他和她挤公交时,她摔进雪堆里磕的。
“整理旧鞋呢?”他换拖鞋。
陈晓雅直起腰,额角沾了点灰:“妈打电话说老家拆迁,让我把小时候的东西寄回去。”她指了指茶几上的纸箱,“里面有我高中日记本,你要不要看看?”
李伟应了声,蹲下来翻纸箱。最上面是件褪色的针织衫,大学时他送的,袖口还留着他打球时蹭的篮球渍。下面压着一沓信,字迹青涩,落款都是“林越”。
“这是……”
陈晓雅正弯腰擦鞋,闻言手顿了顿:“大学同学,后来出国了。”她声音轻得像背景音。
李伟捏着信纸,第一页写着“晓雅,今天在图书馆看见你,你低头翻书的样子和三年前一模一样”。他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是2012年6月,林越写的:“她穿白裙子站在樱花树下,我突然怕毕业,怕分开,怕再也见不到她。”
“要寄回去吗?”他抬头。
陈晓雅已经擦完鞋,站在他身后:“我妈说那些东西占地方,让我自己处理。”她伸手抽走他手里的信,“都是旧账,看了伤心。”
李伟没说话。厨房飘来糖醋排骨的香味,是她最拿手的菜——每次他加班晚归,她都会提前做好热在锅里。
晚上八点,电视里播着新闻。陈晓雅剥着石榴,石榴籽在白瓷盘里滚成小红珠:“张医生说,下周就能安排捐赠者初筛了。”
“你想好了?”李伟转着遥控器。
“嗯。”她把石榴籽推给他,“选了个O型血,硕士,身高178,和你资料差不多。”
李伟突然想起下午在书房看到的校友名录,林越的名字也在上面,备注是“2012年赴美读博”。“你们大学同学里,有没有叫林越的?”
陈晓雅剥石榴的手停了。石榴汁顺着指缝滴在桌布上,晕开一片暗红。“怎么突然问这个?”
“下午整理鞋柜,看见你高中日记本了。”他盯着她的眼睛,“里面有他写的信。”
陈晓雅的脸白了。她站起来,石榴籽撒了一地,蹲下去捡的时候,膝盖磕在桌角上。“李伟,我不是故意瞒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在发抖。
“我以为早忘了。”她抬头,眼睛里有泪光在晃,“大学时觉得他很好,后来他出国,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么喜欢他。再后来遇见你,我就彻底……”
“那你为什么留着这些信?”他打断她,“还有那张合影?”
陈晓雅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因为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是他先走,不甘心为什么我后来遇到的都是将就。”她抓起茶几上的纸巾擦眼泪,“李伟,我不是想对不起你,我只是……只是太想要个孩子了,想和你有个家。”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李伟摸出烟盒,又想起她讨厌烟味,手悬在半空又放下。“下周初筛,我陪你去。”他说。
陈晓雅扑进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对不起……”
李伟拍着她的背,想起他们刚结婚时,她也是这样哭着扑进他怀里,说“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孩子”。那时候他笑着搂紧她,觉得未来像张摊开的画卷,每一页都写满幸福。
可现在,画卷上多了道裂痕,他不知道这道裂痕会不会越来越大,会不会有一天,把他们的家彻底撕碎。
窗外起风了,吹得阳台上的风铃叮当响。那是他们结婚时陈晓雅亲手做的,铜铃上刻着“永结同心”。
李伟闭了闭眼睛。有些事,或许从他们决定走这条路开始,就已经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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