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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7 12:09:35
我们分配到的任务是运输物资,更准确得是运输软物资。
一个地区登记注册过的发电站的系统,都受总系统控制,总系统封锁权限的话,它们以及被检测的线路就形同虚设。
然而,并非所有发电站都会被登记注册。
我们要把装备运送到不受管控,地区私有的发电站周围。
主要原因是现在的高精尖武器几乎都需要电力支持。
现有的储能电池全部给了运送高端武器的部队,留给我们的是,卡车……
我倍感滑稽。
“有汽油吗?”我问加百列。
“一桶。”他解释说:“还有飞机,安排它们航线需要电,起飞还要油。”
我无可奈何地跳上卡车。
“为什么私有发电站的线路不能延伸到整片地区,这样的话,就无需搬迁了吧。”
加百列仰起头问我。
“A-02是电力系统的第一批实验对象,全球公民都是监察员,当时想不到,也没这个本事,如今重新铺设线路,成本太大。”
“那油呢?既然能够建设私有发电站,为什么不私藏石油。”
“是不是没学历史,各大政权虽然把石油炒成了无价珍宝,但开采从未停止,既赚了钱,又垄断了这一资源。”
“这和我的问题无关。”他说。
我又说了许多没用的话,其实总结下来就是A-01会剥夺A-02的资源。
“为什么讲话像梦游。”
“我太困了。”
加百列抛来一瓶水。
之后几天的墨西哥阴雨绵绵。
我时常做噩梦。
在这样让人望不到尽头的日子里,一个令我们振奋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有位祖上曾倒卖过汽油的老人家中保存着大量汽油。
我并不相信,首先汽油保存条件很苛刻,其次“大量”更是不可信,稍有不慎,一个电火花就要引爆了。
不过事已至此,我和加百列只能开着我们的小卡车前去碰运气。
街上没有路灯,沿路的住宅店铺门窗紧闭,透露着死气沉沉的潮湿的味道。
彼时,我已经连轴转了一周。
加百列在副驾驶上睡去。
我踩着油门……
淅沥淅沥的雨,把我本就混沌的思绪搅得更乱。
那天起,小岷和我开始计划逃亡。
我所有的电子产品都被收走,于是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带上身份证,这张小卡片就被我塞进书包的最深处。
我一遍遍地构思,我们狂奔到车站的画面。
我们成功了。
站在大雨瓢泼的站台,小岷失声流泪,我无感,甚至怅然若失。
我怀疑自己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我看着一道闪电直劈开这座城市的上空,像古怪的金色的什么东西,轻轻点在远处的海平面。
片刻后,消失,那里又空若无物。
我抱紧小岷,抱紧她,紫色的吸了一点雨水包沉得我指尖勾不住,“啪嗒”落在她身后。
之后是我力竭的哭喊。
三岛由说对喜悦掺杂的不祥是因为懦弱,错了,我感到的不祥是因为它切实在我身边。
所有,所有的一切,暴雨的天气,疾驶而过的汽车,刺目车灯里……纷杂的雨丝,闪烁、光怪陆离的夜晚,漆如墨汁的底色。
就是这样的不祥,在之后一成不变的日子,始终伴随我左右。
“索尔?”
被叫名字,我回神,扣上棒球帽,雨还在不停下着,街道的黑里反射着不知来自哪里的白光。
水流的痕迹得以看清,在路面上漫溢着。
我努力寻找了一会儿,麻木并且隐隐做痛的大脑皮层终于生成答案:车灯。
扭掉钥匙,跳下卡车。
我清晰地听见皮靴挤开浅浅一层水体时有些好笑的声音。
加百列紧随其后,从车尾绕到我身边。
“就是这里了。”
我点头,示意他采取暴力行动。
门被撞开。
骤然蹦出一片暖黄的光,是油灯。
“你们赶得真够巧,最后一批汽油。”
坐在小矮桌前的老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被破门而入,他笑着起身。
我努力调动神经让自己再谨慎些。
加百列随手拿起矮桌上的砂糖橘,笑着说:“大叔,还有水果款待吗?”
“请便吧。”
“真够甜的,队长,尝尝?”
我无视他伸过来的手,问:“现在水果很难采购吧?”
“等价交换,橘子难买,汽油一样的。”
我们跟着他走向地下室,雨声减弱,汽油味逐渐浓厚。
贮存汽油的容器是玻璃罐,密封非常完好。
我们没有水果交换,只有现金。
等我们搬空地下室准备再度上车时,老人揣着一怀抱砂糖橘,扔进驾驶位。
“等你们运输完装备就要撤退了吧,来我这里的人就属你们看起来像小鬼头,橘子烂了不好处理,送你们……”
我有些头晕目眩。
车灯再度让雨水显形。
我们开着卡车行驶在恍若无人的城市。
“索尔,你和颜博士关系很好吗?”
加百列不再喊我学长,但私底下也从不喊我队长。
“一般,怎么?”
“颜博士好像退出2844了,你不知道啊。”
我闭上眼休息,结束了对话。
食指轻轻搭在腰间的枪托上。
颜白把它给我时,说:“有脉冲电源,类似于微型电磁炮,不过后座力大,你能行吗?”
我能行吗?
我不知道。
大概过了半个月吧,不太清楚。
我和加百列,以及其他运输队员每天在狭小的车厢轮流倒班。
我知道,这些人绝大多数都不了解战争爆发的原因,只觉得理所应当,而自己的目的就是捍卫每一寸土地。
然而捍卫的是什么呢?
我想,我们留下很多人在没有电没有物资的城市,其中有他们的亲人、朋友,然而,似乎没人意识到,只觉得作为战争的胜利方,就代表着他们所爱之人的平安。
在这个不同文明加速交融,以至于达到一个均衡状态的时代。
战争的出发点,不能再被简单地划为国家,民族,人种间的矛盾,而是政权,或者说,不同的思想形态。
这也算是为理想而战吧。
这样平静而压抑的日子又持续了一段时间。
“纳米云团”不停吞噬着雷达。
某天夜里,伴随断断续续如同气泡炸裂的脆响,我睁开眼,车窗外一道蓝色的光芒在微微泛亮的天空璨然飘零。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侦察机。
加百列迅速跳下车,带着我狂奔到车队一测的树林深处。
这天清晨,战争彻底爆发了。
由于通往A-02地区的陆地设施都已被捣毁,所以我们只需警惕来自天空与海洋的威胁。
在三站时期,人类达成共识,在任何非全球性的战事上不得动用核,以及所有强放射性武器。
于是以科技上的软伤害为主,A-02坚挺了至少半年。
我作为SOT前科技人员,稀里糊涂地被调进防御所。
然后每天面临着,攻破敌方侦查追踪系统的枯燥工作。
其实在这种事上,我并不擅长。
电子干扰,反声呐,降噪器一旦启动,我们就只需坐在办公室里。
所有设备发散出的声波都有降噪器自动生成的相干波抵消掉。
原理依然简单,复杂的是不停转变的波频,波速。
这个计算机会处理。
在这样的绝对寂静中,我的耳膜隐隐发涨。
我不停地做着暂时看不到意义的思考。
我设想了一种,利用周遭空气,形成类似于“温跃层”的壳,和温度急剧变化,密度不均匀的海洋可以折射声波一样。
通过瞬间加热或冷却周遭空气,制造幻影。
甚至可以凭空投射出一大片舰队。
又或者安装可以发射微小粒子的装备,比如阿尔法射线,简单地散射光,扰人视听也不错。
不过这样的把戏充其量是“激光雾”的变形,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而且自适应光学迷彩更有成效,使它们像变色龙,完美地融入周遭环境。
不久后,领空防线被攻破。
滑翔翼在千疮百孔的地面上投射下阴影,发动机昼夜不停地作响,偶尔我们的导弹有幸击中正在降落的敌方部队,一大团明晃晃的火焰就落在这片千疮百孔的土地上。
然而我们近乎绝望地发现,从火焰中走出的没有人,只有反射着火光的机械。
我们企图用磁场破坏它们的磁力计和芯片,这不过是A-02的负隅顽抗。
它们的传感器和执行器一定进行了无磁化设计才被送到这里来。
如果它们的导航只是依赖于传统激光雷达,也并非无懈可击。
显然,时代在进步,如今LiDAR凭借编码已经克服了它的顽疾,似乎很难再被漫散射等手段欺骗了。
此后是物理破坏,高能激光或者算法攻击。
不过不管怎样,我们败下阵来了,我的设想还没来得及变得完整一些。
在新年的前一天,我们紧急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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