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河万代骑着车，清晨的风吹动他那头醒目的红发，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他倒是没太在意，满脑子都是昨晚那颗奇怪的流星和今早异常的精力充沛。

到了学校停车场，锁好车，他下意识摸了摸头发。颜色鲜艳得过分，在阳光下几乎像燃烧的火焰。他扯了扯嘴角，“这要是被风纪委员抓到，可有得解释了……”

果然，刚走进教学楼，就在走廊被拦下了。

“这位同学！”一个戴着眼镜、手臂上别着“风纪”袖章的高年级女生皱着眉头走过来，手里拿着记录本，“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校规明确规定，学生不得染夸张发色。”

五河万代叹了口气，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学姐，我真没染。一觉醒来就这样了，我自己都吓一跳。要不……您摸摸？看看是不是一次性的或者沾了什么？”

风纪委员将信将疑地凑近看了看，甚至还伸手捻了捻发梢。“奇怪……确实不像染发剂的味道和质感，发根也是红的……”她嘀咕着，眼神更加困惑，“但你这样太显眼了，影响校容。今天先给你记个观察，如果明天还是这样，必须处理。去教务处报备一下情况。”

“是是是，谢谢学姐通融。”五河万代连连点头，心里却想：明天？明天要是能变回去才怪了，我自己都搞不清状况。

他一边往教室走，一边感受着体内那股异常的活力。平时这个时候多少会有点晨起的困倦，但现在却精神得像是刚午睡完。视力似乎也变得更清晰，走廊尽头公告栏上的小字都看得一清二楚。听力也是，能隐约听到隔壁班学生在聊昨晚的流星雨。

“……真的超多！我还许愿了！”

“听说有颗流星特别亮，好像掉到附近了？”

“假的吧，新闻都没报……”

五河万代心里一动。掉到附近？该不会真是冲着我来的那颗吧？

他走进教室，原本有些嘈杂的室内瞬间安静了几秒。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头上。

“哇！五河，你这头发……酷啊！”同桌男生第一个叫起来。

“去染发了？颜色好正！”

“不对啊，昨天放学还不是这样……”

五河万代把书包塞进桌肚，无奈地摆摆手：“别问了，一觉醒来就这样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坐定后，他试着集中精神，回想昨晚流星进入身体的瞬间。那时胸口一热，但随后没什么特别感觉，除了……对妹妹产生的那种奇怪的冲动。

他皱起眉。那绝对不是正常的想法。当时看着千令的脖子，有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渴望，不是情欲，更像是……饥饿？就好像.........吸血鬼？

“喂，五河。”前座的女生转过头，小声问，“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是不是染发剂过敏？”

“啊？哦，没事。”五河万代回过神，笑了笑，“就是在想事情。”

上课铃响了。第一节是数学，老师正在讲台上讲解函数题。五河万代习惯性地转着笔，目光落在窗外。

突然，他视线边缘似乎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流动——不是风，也不是光影，而像是空气中泛起的一层极淡的、水纹般的涟漪，从操场方向扩散过来。他眨了眨眼，那涟漪又消失了。

幻觉？他揉揉眼睛，再看过去，一切正常。

但接下来的整节课，他都无法集中精神。远处操场体育老师的哨声异常清晰；窗外树枝上某片叶子的脉络看得分明；甚至能闻到隔了好几排的同学早餐面包残留的黄油味……甚至有意识控制的话，他能闻到其他人体内血的味道，一股饥饿感油然而生。他赶紧压下去。

午休时，他决定去天台透透气。顺便把妹妹给的饭盒解决了。

天台上空无一人。他靠着栏杆坐下，打开饭盒——是千令做的便当，煎蛋卷、炸鸡块、蔬菜沙拉，摆得整整齐齐。他夹起一块鸡块送进嘴里，味道一如既往的好，但咀嚼时，他发现自己对味道的分辨似乎也更敏锐了，能尝出腌制时用了哪几种调料。

。

正当五河万代细细品味着口中食物的细节时，天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早上那位风纪委员学姐。她手里也拿着便当，看样子是打算找个安静地方吃饭。看到五河万代，她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他那头在正午阳光下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红发，眉头又习惯性地蹙起。

“你在这里啊。”她走过来，在距离两三米远的地方坐下，“头发……还是没变回去。”

“是啊。”五河万代苦笑，“看来不是沾了什么东西。”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试探着问，“学姐，你昨晚……看到流星了吗？”

风纪委员打开便当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看到了。很多同学都看到了吧。怎么，你觉得和你的头发有关？”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

“只是觉得很巧。”五河万代避重就轻，“而且，今天感觉……特别精神。”

“是吗。”风纪委员不置可否，低头开始吃饭。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远处操场的喧哗。

五河万代的注意力却无法集中在便当上。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学姐咀嚼米饭的声音，她血管里血液流动的轻微声响，甚至她身上散发出的、极淡的……某种吸引他的气息。那不是香水或洗发水的味道，更接近生命本身的、温热的芬芳。饥饿感再次翻涌，比早上更强烈，喉咙深处传来干燥的灼烧感。

他猛地灌了几大口茶水，试图压下去。

“你……没事吧？”风纪委员注意到他的异样，“脸色有点白，还出冷汗。”

“可能……有点中暑。”五河万代勉强笑笑，找了个借口。他匆匆吃完剩下的便当，几乎是逃跑似的站起来，“学姐慢用，我先回教室了。”

离开天台，他靠在楼梯间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喘气。刚才有一瞬间，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看向学姐颈侧的视线。那皮肤下微微跳动的脉搏，对他而言仿佛成了世界上最诱人的东西。

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下午的课程他完全听不进去了。身体的变化在持续，并且朝着更诡异的方向发展。他的指甲似乎变得比平时更坚硬锋利，不小心在课桌上划过，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身上，明明温度适宜，皮肤却隐约有种轻微的刺痛和焦躁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挪到了阳光直射不到的阴影处。

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内容是篮球。五河万代原本运动神经就不错，但今天的感觉完全不同。奔跑时，身体轻得不可思议，每一步都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抢断、过人、投篮，动作流畅迅速得连他自己都惊讶。球在手中仿佛没有重量，视线能精准捕捉到场上所有人的细微动作和球路的每一个变化。

“喂！五河！你今天打鸡血了？！”同队的男生累得气喘吁吁，惊讶地看着他。

五河万代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他感到体内有股力量在躁动，伴随着强烈的口渴——不是对水的渴望。一场球赛下来，他出了不少汗，但那种喉咙的灼烧感丝毫没有缓解，反而在运动后更加鲜明。他避开聚在一起喝水的同学，独自走到体育馆角落的阴影里，拧开自己带的水壶，一口气喝光，却感觉毫无作用。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五河万代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了教室。他需要回家，需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妹妹千令在家，他既渴望见到她，又害怕面对她时那种异常的“饥饿感”会失控。

骑车回家的路上，夕阳西下。当最后一缕阳光擦过他的手臂时，一阵明显的灼痛感让他差点握不住车把。他猛地将车拐进小巷的阴影中，心怦怦直跳。

畏光？

一个清晰的词汇跳入脑海，连同昨晚关于“吸血鬼”的模糊联想，此刻变得无比尖锐。

他不敢再走大路，专门挑背阴的小巷穿行。感官在昏暗的环境中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他能听到远处居民楼里的谈话声、电视声，能闻到各家各户飘出的晚饭香气，以及……隐藏在那些香气之下，更浓烈的、生命的气息。

一种混杂着恐惧和莫名兴奋的战栗掠过脊椎。

回到家门口，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才掏出钥匙打开门。

“哥哥，你回来啦！”千令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锅铲的声响。

“嗯，我回来了。”五河万代应道，声音有些干涩。他换好鞋，走向自己的房间，尽量不去看厨房的方向。关上门，他立刻反锁，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紧闭，一片昏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的一线夕阳余晖，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他盯着那道光，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手指，探向光线边缘。

轻微的刺痛感立刻传来，像是被高温的针尖刺了一下。他缩回手，看到指尖接触光线的部分微微发红。

真的……畏光。

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在昏暗的光线下，皮肤似乎比平时更苍白，血管的青色脉络隐约可见。他想起白天那些异常的精力、敏锐的感官、对鲜血气息的渴望、增强的力量和速度……

所有线索像拼图一样咔嗒咔嗒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他从未相信会存在于现实中的结论。

五河万代抬起头，在黑暗中，他的眼睛似乎掠过一抹极淡的、非人的赤色光泽。

他可能……真的变成了某种东西。

不是人类。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千令走近的脚步声，以及她清亮的声音：

“哥哥？你怎么一回来就躲屋里？出来吃饭啦，我今天做了你喜欢的汉堡肉哦。”

还有……她身上那股温暖、鲜活、对他而言充满致命诱惑的香气，正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地飘进来。

五河万代的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