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杵在村头,我曾确实震撼一座村庄竟有如此财力搭建一栋木石建筑,甚至在有限的空间里都能看到。
尖顶歪了半寸,看起来是暴雪压塌的。彩窗用木板钉死,只留巴掌大的孔洞,神父晨祷的油火从洞里漏出来,像垂死之人涣散的瞳孔。
钟绳早断了,如今挂着一串礼器,风一吹就叮当响,说这是“震慑邪灵”。
“达若忒!跑什么呢” 我追上她,左右两边互有通道,链接着附近居民的彭楼与集市。
巷子比预料的更窄,墙根堆着冻硬的马粪,积雪被踩成滑溜溜的冰壳,非得横着脚掌走才行。
鲱鱼在褡裢里晃悠,腥气混着头发上的松脂味倒成了一种折磨。
“有什么奇怪的人,巴瓦略,你要干掉她吗?”
“奇怪的人?”我拉了达若忒一把,让她靠近我的弱侧身,“位置” “小渡鸦”已经出鞘,观察着四周,我抖了抖手臂握住剑身。
斜向下,尖端顶着地面,刃在中轴晃动着,随时都可以防止刺击。
她用手指着正前方向,我紧紧地盯在那里,随着手指移动着,一会又到了左边,一会又到了右边……右前方……中间……左前方…… “搞什么……”
“到底在哪里……”我撇了眼头顶的横梁,只有太阳挂在那里,刺的我睁不开眼睛。 没有空间可以移动,意味着现在即使是一把弹弓都能将我逼入绝境。
“喂!!!朋友,我投降!放掉……”
奇怪……我其实不止一回听见了风被撕裂的破空声。
“巴瓦略,移动。”
下意识向墙边倒去,即使我从来是在风暴中保持现状。
直觉会告诉自己站稳脚跟,了解风向才能规避被大雪吞噬。 这是风声给人的第一印象。
所谓直觉,这究竟是真理还是经验给出的假象呢?有时候的判断往往是不符合逻辑的,也不得不自尝苦果,悔恨没有迈开腿逃走。我选择相信达若忒,直觉而已。
答案在我枕到那坨马粪前终于揭晓。
看清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我耳边造成“子弹飞过的尖啸声”,达若忒的瞳孔一直聚焦在其之上。
那玩意儿“咻”地窜出,飞过原本我额头所在的位置。 一把大约同我手掌大小的树叶……携带着尾流穿透身后二十步的烂木杆上。
她拉住我的斗篷,斗篷滑落……幸好我已经摔下去了……
“是术士,刚才已经是第14片「树叶」了……”
我忽然发觉了什么,算是在调戏吗?排除疯子的可能性,要么就是在展示自己的「谈判筹码」。
关键在于我难得站起来,在达若忒说话间尝试过一次后我便放弃了……就“躲开子弹”再逃走而论等于是猎火鸡罢了。
翻身枕在温热的马粪上,我开口喊道:“饶命!我们投降!!”
空气中寂静无声,我尽量将后背贴紧墙根,臭味愈发浓烈。
“我们有钱!”达若忒喊道,结果仍无回应,只有好似即被处死那般的惧怕之音在巷中回溯。
既不求财,就怕要命。大概是这几年的生活太“惬意”了,我才变得这么迟钝。不过事已至此,好歹争取一线生机。
“达若忒”我唤她拉我一把,好在脸上看不出什么恐惧,“你害怕吗?”我还是下意识问道。
她摇摇头,将斗篷缠在手上示意我抓住。
“不见了”
“「术式」失效了吗?”
“最后一次……很近,但我看不到了”
我的视角停留在彭楼的一角天空,太阳将好对照此地。就像是刻意为之,睁不开眼睛就没办法观察。 我决定紧盯出口,除外便是两条叉开且更要狭窄的巷尾,应该是死胡同——短兵对我有利,却是死路一条。
“头顶……”
达若忒突然将我拉向左侧墙面,三枚铁钱钉入地面。
紧接着更多的铁钱出现在两侧冰墙间连续反弹,最后竟绕着弯从后背打进我的身体里。
"嘶……"这些玩意在血肉里翻滚,死命地往我的内脏里钻进去。
我刚打算搏死带着达若忒向后冲刺,踌躇间第四波树叶已封死巷口…… 这些诡异的树叶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光晕,像死神编织的霓虹蛛网……术士始终藏在光斑最刺眼的位置,我反应过来这或许也是「术式」,却想不通自己何德何能。
达若忒突然闷哼着跪倒,她的眼球似乎正在融化……眼皮下渗出带血的黏液。 我急忙护住她的头部,第十一片树叶带着铁钱炸裂……黏稠的人体组织,带着血液粘在墙体上。
达若忒挣脱我的束缚,朝空中掷出半片碎玻璃。 爆燃的火球吞没整根横梁。
漆黑的人影下落,我终于知道敌人是个女人——三枚树叶突然从燃烧处折射返回,我的左肩顿时爆开血花。
术士的战术精密。每当锁定某个方位,新一轮攻击必定出其不意,受袭者疲于奔命。 冰墙上的刻痕显示,那些树叶的折射角度还在不断优化——这次进击时,某种「回路」已经完成了。
当达若忒的匕首脱手飞旋,我终于捕捉到术士的真身。他像壁虎般倒悬在屋檐下,手中捏着正在结晶的冰棱。
"谈判!"我在血泊中举起双手,达若忒瞬间被六根冰棱定在墙上,双眼阖拢仍在流着“血泪”
"你要什么?" 术士落在染血的冰面上,她的靴底与冰壳接触时竟没有一丝声响。
这个距离我才看清,那些致命的"树叶"满满当当地塞进她身上任何一处有空间的地方。随着他指尖轻叩,整条巷道的墙面竟然同时浮现发光脉络。
"三个月前,修道院。"
术士的声音带着冰棱碰撞的清脆回响,“你偷走的东西很重要……鉴于你对我们这种人的威胁性……”
两把冰棱插进我的肾脏。
“啊……你这个畜生!!!”
术士皱了皱眉头,看向达若忒,便又唤出两根冰棱。
"你带走的匣子装着的羊皮卷,没有损坏吧?"
“在我家里!在我家里啊!”
血浆泵裂,源源不断地流失,已经在我的身下形成洼地。
“出手确实重了一些,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们不会死,只要你可以保证我们的交易可以在之后没有危险的完成”
她说道,“不过……「细剑-达瓦略」,你当真的来说说,你是哪里人呢?”
学会回避死亡、回避战争。
“你出生在「北方」,我见过了你的父母,他们似乎没有因为战争和北方人的而烦恼。”
回避见过,又从未在生命中出现的事物。
“老实说啊……对你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好感”咧,特别是在西吉格德的旅程……伯爵竟会夸奖你是一个「娴熟」的人”
回避所有……一切陌生而又意想不到的……
“你从未学习过剑术,用着相当诡异的两把“长短钉”弄死十来个人,可惜我确没有胆量讨教,不过我敢肯定……”
事物……
“这并非是「人」使用的招术,你和我一样来自地球,对吗?”
达若忒的身体滑落,一头栽进马粪里…… 声音暂时打断了术士和我之间的“谈话”,她捣鼓出一个麻袋将达若忒一边往里边塞,一边窃笑着。
随便吧!就算是来自火星,尸体也快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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