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8

课间休息。

削铅笔对尹顾森来说是门技术活。他在篮球场上比赛时，三分球的命中率是50％，两分球的命中率是70％，罚球的命中率几乎能达到100％。

但如果想要把一只铅笔削到足够画画的程度，他的成功率只10％左右。

现在手中这支已经是他削废的第十根铅笔了，在他好不容易将铅笔头削成锥状之后，笔尖刚一碰画纸，整个笔头便掉了出来，原来笔芯在里面已经整截都碎掉了。

好吧，现在成功率已经降到10%以下了。

尹顾森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趁着课间，他打算下楼买瓶水溜达溜达转换下心情，再这么削下去他担心自己可能会患上强迫症。

从课桌旁的走道经过时，他忽然撇到一抹难得一见的身影。

“阿优？”

尹顾森一脸惊讶，能在下午的美术课上看见夏木优，实属难得。

也不怪尹顾森惊讶，美术第一的夏木优从来不上美术课，已经是这所学校师生们的共识了。

大家普遍认为夏木优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不服管教课都不上，学生们对此颇有微词。但与学生们的一致批评声不同的是，老师们的内部倒是有不同的声音。

文化老师们认为夏木优就是个的秤砣，扔在哪个班，哪个班的平均分就会被拉低好几个档次。

专业老师们大概普遍情商偏高，他们将秤砣这个不太雅观的形容词换成了更具价值感的“砝码”，毕竟负责夏木优班级的美术老师有了这枚“砝码”，年终的述职报告便能骄傲的记上一笔——培养了本年级专业第一的美术生。

至于这枚“砝码”平时上不上课，又有多大关系呢？

而对夏木优自己来说，他的想法简单得多。学校的美术课对他几乎没什么提升，下午的时间便能在家接稿挣点生活费，还不用他请假说明原因，专业老师都会主动帮他找理由。

这也算是一种无言的默契了。

“上课啊。”

夏木优抬眼看了看他，理所应当的回答道。

“你来上美术课，纸不带笔不带，画板也不带？”

“无笔胜有笔，看过武侠小说吗？高手都是这样的。”

“是是是，‘糕手’～‘糕手’～”

夏木优胡说八道，尹顾森也乐此不疲。

“陪我下去买瓶水，咱俩唠唠。”

校内小卖部前，两人找了一处阴凉地坐下，两人各自买来汽水，尹顾森是西瓜味，夏木优是橘子味。

下午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这样难得的好天气应该到户外来写生，而不是待在教室里画画。

夏木优心想。

“你跟洛老大最近什么情况？”

尹顾森一口气将汽水喝完，打着嗝问。

“什么什么情况？”

“当然指的是你俩的关系了。”

他俩对话向来直截了当。

“我跟她……能有什么情况？”

夏木优撇开视线。

“我说阿优，咱仨认识多久了？按咱们这年龄来看，也算是半辈子了吧。”

夏木优端着易拉罐，却只是看着远处出神。

“别人不知道，但一直看着你俩长大的我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哦……”

“干嘛说得自己好像一把年纪了似的……”

夏木优沉默了片刻，慢悠悠道。

“我跟嘉英……就那样吧。”

“什么叫就那样？”

尹顾森追问。

“就那样就是……就那样呗。”

夏木优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那样就是就那样……又是哪样？”

对方哪怕是说顺口溜也打算刨根问底，看来这个问题是绕不开了。

夏木优沉默着看向远方，他其实有点排斥这种问题，这种问题就好像是要给一件事情下一个定义，然后把一切都盖棺定论。

良久，尹顾森叹了口气。

“我说啊，你不会不知道她喜欢……”

“你这家伙啥时候对这种事感兴趣了？”

仿佛担心对方读条后就要释放大招一般，夏木优生硬的将对方打断。

“因为咱们都是高中生啊，情窦初开，春心萌动……”

夏木优皱皱眉，他觉得这家伙今天有点怪，以他对尹顾森的了解，这家伙的爱好有仨，一是投篮，二是上篮，三是灌篮。喜欢的偶像是蒂姆邓肯，喜欢的品牌是AIR JORDAN。

“也罢，《灌篮高手》的樱木花道还借着打篮球为由接近赤木晴子呢。”

片刻后，他叹口气。

“对吧对吧，所以作为高中生的洛老大喜欢阿优你也是人之常情吧。”

尹顾森说完，空气突然安静下去。

果然是要说这句话。

尹顾森说的没错，他们认识了很多年。夏木优，洛嘉英，尹顾森。他们曾经是小学三年、初中三年的同班同学。现在到了高中，夏木优和尹顾森还是同班，只有洛嘉英去了别的班级。

他现在已经快要忘了，小时候的嘉英，总是那个跟在他们身后的孩子。

青梅竹马就是这样的关系。

“那个人可是洛嘉英，什么都要做到第一的洛嘉英。”

片刻后，夏木优淡淡的说道。

“她喜欢我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尹顾森沉默了半晌，一把将夏木优手中的汽水抢了过来。

“喂！我还没喝……”

尹顾森巧妙的躲开夏木优的争抢，一口将他的汽水喝掉，然后将空的易拉罐还给夏木优。

“谁让你犹犹豫豫，犹豫就会白给。”

“尼玛……”

此时，三两学生从他们身后不远处经过，熟悉的议论声再次响起。

“话说，那个是篮球队的尹学长吗？”

“诶……真的诶！听说他不仅篮球打得好，学习也好。本人居然还长得这么帅吗？救命！怎么会这么完美啊？”

女生说着眼冒桃心。

“上次校篮球比赛他还接过我送的水呢！”

一名女生炫耀般的笑道。

“啊？真的假的！你这偷腥猫！”

女生们显得相当激动，嬉笑着打闹起来。

“说起来，他旁边那个男生是……”

“那个是夏木优。”

另一伙高年级女生加入话题。

“夏木优学长吗……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那可不，咱们年级绝无仅有的‘双料第一’就是他了。”

高年级的女生嗤笑一声。

“双、双料第一的意思是？”

“美术第一和全科成绩倒数第一。”

“欸……原来是他啊！”

“你们知道他？”

“知道啊，每次班会，只要提到班上有人偏科就会拿他当反面教材……”

“某些偏科的同学，不要跟夏木优一样。我们作为学生要明白木桶原理均衡发展的道理。一个人的能力往往不取决于他最擅长的部分，而是取决于其最不擅长的部分。”

另一名女生模仿着老师的腔调。

“我觉得有短板其实也正常啦，但有漏洞就不行啦，那样的话桶里的水不就都哗啦啦的流走了吗？”

“神特么有漏洞哈哈哈……”

女生们笑的花枝乱颤。

夏木优也笑，仿佛是听了一段与他没什么关系的笑话。

“你明白了吧。不是我犹豫，而是我这个桶是破的。”

他手中的空易拉罐已经变形干瘪下去，没喝完的汽水从铝片的缺口中溢了出来，像是橙红色的血。

“你指望一个破桶还能装下什么呢？”

尹顾森没回答他，而是皱了皱眉。

“嘿，不至于吧，你倒不高兴了。”

“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什么一直这样下去？”

夏木优问。

尹顾森深呼吸了口气，忽然站了起来，不愧是校篮球队的健将，出色的弹跳力让他一个躬身便跳到桌子上，只见他扬起脖子便面向不远处的几个女生大喊。

“我跟你们说！别看我篮球打的还行，我的专业成绩可是跟夏木优的文化成绩一样全校垫底哦！”

女生们被尹顾森这突然的一嗓子惊得有些花容失色，压低声音嘀咕了几句，便如同鸟雀散去。

夏木优也吓了一跳，一把将尹顾森从桌子上拽了下来。

“你发什么病？”

“反正我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那我就跟他一起装睡呗。”

尹顾森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