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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1 12:01:48
铁炉堡安全部地下审讯室,隔绝了地面上永不停歇的轰鸣。这里只有冰冷的钢铁墙壁、惨白刺眼的汽灯光、以及冷凝水滴落在金属地板上的、规律到令人发疯的“滴答”声。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铁锈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合的冰冷气息。
犹大·裴迪奥·菲兹杰拉德·肯尼迪——或者,铁炉堡安全部档案里那个标注着“极度危险”的代号“火种”——被沉重的合金镣铐固定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镣铐连接着地板和椅背,限制了他任何细微的动作。他身上的工装早已被剥去,换上了一套粗糙的灰色囚服,后背的伤口被简单地处理过,缠着渗出血迹的绷带。高烧似乎因环境的剧变和未知的恐惧而暂时退却,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寒冷和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麻木。
他低垂着头,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地面上自己微微颤抖的脚尖。意识像一团浆糊,小六母亲最后那绝望空洞的眼神、疤脸李在蒸汽中的惨叫、泄洪道尽头冰冷的铁栅和铳口…这些画面如同碎裂的镜片,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圣城的使命?神圣艾米兰的荣光?在此刻冰冷残酷的现实面前,如同一个遥远而虚幻的泡影。他甚至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灰石”的撤离计划为何失败,接头点为何会变成陷阱。
审讯室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滑开。走进来的并非预想中面目狰狞的打手,而是两个穿着深蓝色笔挺制服、气质截然不同的人。
为首一人,正是之前下令抓捕、审问李寡妇的冷峻军官。肩章上的“绣衣”徽记在灯光下泛着寒光。他面容如刀削斧凿,眼神锐利如鹰隼,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只有纯粹的审视与掌控。他叫褚英,铁炉堡安全部“肃清处”处长,以冷酷高效和深谙秦律铁腕著称。他手中拿着一个薄薄的合金板文件夹,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初步调查的结果——关于“史密斯·布朗”,关于第七厂事故,关于泄洪道追踪,关于李寡妇的死。
跟在褚英身后的,是一个身形略显瘦削、穿着同样制服但气质更为内敛的中年人。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精巧的玳瑁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总在思考,嘴角习惯性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难以捉摸的弧度。他是裴文清,安全部“外情分析司”的高级参议,专司处理涉及外国势力的复杂情报和案件,心思缜密,尤擅心理博弈。
褚英走到犹大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冰冷的、仿佛能穿透皮囊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犹大的脸、他的伤口、他镣铐下微微颤抖的手。这种沉默的压迫感,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裴文清则踱步到审讯室角落一张金属小桌旁,慢条斯理地放下一个保温壶和一个茶杯。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颜色深褐的浓茶,茶香混合着审讯室冰冷的气息,形成一种诡异的氛围。他并不急于参与审讯,仿佛只是来旁观一场早已注定的棋局。
“姓名。”褚英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凿击地面,清晰而冰冷地刺入犹大的耳膜。
犹大嘴唇动了动,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下意识地想说出那个被灌输的假名“史密斯·布朗”,但褚英的目光让他感到任何谎言都将是徒劳且可笑的。
“…犹大…”他用尽力气,嘶哑地吐出两个字。这是他的真名,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属于自己过去的碎片。
“犹大。”褚英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讽刺的弧度,“背叛者的名字。很贴切。”他没有追问姓氏,显然已经从其他渠道(或许是那枚“寂静之吻”的制式)锁定了他的来源。“艾米兰帝国,神圣主神教,下位神仆。奉教宗谕令,执行‘火种’计划。目标:秦帝国,铁炉堡,‘龙喉’核心。”他语速平稳,如同宣读一份冰冷的报告,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击中犹大的身份和任务核心。
犹大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们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火种”计划是最高机密!教宗谕令只有他和冯·克洛维知道!
裴文清在角落轻轻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了然。褚英的“精准打击”奏效了,猎物露出了破绽。
“惊讶?”褚英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你以为你们的渗透天衣无缝?从你踏上‘黑潮号’,不,从你在圣城接受任命那一刻起,你的影子就已经在我们的视野里了。老锤头?技术许可凭证?第七厂的‘临时工牌’?疤脸李的怀疑?老孙头的沉默?每一步,都有人看着。‘灰石’的‘铁流’撤离预案?很遗憾,那个垃圾箱,是我们为你们精心准备的第一个坟墓。”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气息几乎喷到犹大脸上,“现在,告诉我,艾米兰的‘神仆’,你所谓的‘神圣使命’,在铁炉堡的蒸汽和鲜血面前,还剩几分价值?你害死的李小六,绝望自杀的李寡妇,她们的命,在你的‘主’的天平上,又值多少枚‘神圣’的银币?”
“我…没有想害死他…”犹大痛苦地闭上眼睛,李寡妇最后的身影和小六垂落的手臂在眼前重叠,巨大的负罪感几乎将他吞噬,声音带着崩溃边缘的颤抖,“裂缝…我喊了…我警告了…”
“警告了,然后呢?”褚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摩擦般的穿透力,“你明知道那条管道的隐患,你甚至能精确指出T-37型焊缝的应力点!你有能力制造‘意外’让它提前失效!但你没有!你选择了旁观!因为你那‘神圣’的任务要求你‘融入’,要求你不能过早暴露!李小六的死,就是你‘融入’的代价!是你对任务优先级‘神圣计算’的结果!不是吗?!”他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犹大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
“不是…不是这样的…”犹大无力地反驳,但褚英的话语像毒蛇一样钻入他混乱的思绪,将“灰石”的冷酷教条与眼前的惨剧残忍地联系起来。
“好了,褚处长。”裴文清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审讯室内令人窒息的紧绷。他端着茶杯走过来,将另一杯温热的、同样深褐色的液体(并非茶,而是某种带着轻微刺鼻气味的药剂)放在犹大面前的金属小桌上。“先让我们的客人…润润喉,定定神。情绪激动不利于…坦诚交流。”
褚英冷冷地瞥了裴文清一眼,没再说话,退后一步,抱着双臂,如同冰冷的钢铁雕像,继续施加着无声的压迫。
裴文清推了推眼镜,看着犹大,语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平和:“犹大先生,或者说…神仆。我们理解你的信仰和使命。但现实是,你失败了。‘火种’已经暴露,甚至濒临熄灭。艾米兰教廷…会如何看待一个任务失败、身份暴露、甚至可能泄露了大量机密(比如‘磐石’阀数据,比如‘龙喉’结构草图——虽然我们还未完全找到)的间谍?枢机主教冯·克洛维阁下,还会视你为‘行走在黑暗中守护光明’的利刃吗?或者…”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却更具穿透力,“…只是一个需要被‘清除’的、沾染了污秽的‘犹大’?”
他的话精准地刺中了犹大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任务失败后的命运,以及冯·克洛维那冰冷无情的行事作风。
“在这里,”裴文清指了指脚下冰冷的金属地板,“你的价值取决于你能提供什么。关于艾米兰的情报,关于‘火种’计划的细节,关于你们在秦帝国乃至中立国萨勒斯格莱的其他网络…每一条有价值的信息,都可能成为你换取…不那么痛苦结局的筹码。甚至,未来某一天,以另一种身份,呼吸到铁炉堡外不那么污浊的空气。”他轻轻点了点那杯深褐色的药剂,“喝了它。它能让你冷静,也能让你…更清楚地思考自己的处境和选择。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谈。”
犹大的目光在褚英冰冷的注视和裴文清看似温和实则更致命的诱导之间游离,最终落在了面前那杯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深褐色液体上。是吐真剂?还是毒药?或者仅仅是心理压迫的工具?他不知道。他只感到自己正被一张无形而巨大的铁幕缓缓笼罩,来自东西方的力量,都在通过眼前这两个秦国的审讯者,对他进行着无声的拉扯和审判。冰冷的镣铐深深嵌入皮肉,如同命运的枷锁。
就在铁炉堡地下进行着冰冷审讯的同时,地面上,一场看不见硝烟的外交风暴正在秦帝国宏伟森严的“鸿胪寺”(主管外交事务)内酝酿。
装饰着青铜饕餮纹的巨大殿门紧闭。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巨大的青铜香炉内,名贵的龙涎香袅袅升起,却驱不散空气中无形的剑拔弩张。
长条形的黑檀木谈判桌两侧,泾渭分明。
东侧,以鸿胪寺卿(外交部长)卫峥为首。卫峥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着深紫色绣仙鹤祥云纹的锦袍,头戴七梁进贤冠,气度沉凝,眼神深邃如古井。他身后坐着几位同样身着高阶官服、表情严肃的官员,代表着帝国的威严和不可侵犯的底线。他们面前摆放着厚厚的卷宗,里面是犹大的初步口供(经过筛选的)、安全部关于艾米兰间谍活动的调查报告、以及李寡妇事件的简要说明(隐去了自杀细节,强调其“叛国”行为)。
西侧,则是艾米兰神圣帝国驻秦帝国特命全权大使,阿尔伯特·冯·海因里希伯爵。他年约四十许,金发梳理得一丝不乱,面容英俊却带着一种宗教贵族特有的矜持与傲慢,深蓝色的天鹅绒大使礼服上,用金线绣着神圣主神教的圣徽和艾米兰帝国的双头鹰纹章。他身后站着副使和几位随员,个个神情肃穆,眼神中带着被冒犯的怒火。他们面前的桌上,则是一份措辞严厉的正式外交照会文本。
“卫大人!”冯·海因里希伯爵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用略显生硬但流利的秦语打破了沉默,“贵国安全部悍然拘捕我国合法入境的宗教交流人员犹大·肯尼迪神仆,并施以非人道待遇,污蔑其为‘间谍’,这是对我国尊严的严重挑衅!是对《西秦互不侵犯及通商条约》的粗暴践踏!更是对神圣主神教信仰的亵渎!我代表神圣艾米兰帝国皇帝陛下及教宗冕下,向贵国提出最强烈抗议!并要求:立即无条件释放肯尼迪神仆!严惩相关责任人!向我方正式道歉!并保证此类恶性事件永不发生!”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宗教加持的外交威压。
卫峥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地看向冯·海因里希,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冯·海因里希大使阁下。贵国所谓的‘宗教交流人员’犹大·肯尼迪,化名‘史密斯·布朗’,使用伪造身份证明,潜入我国军事重镇铁炉堡核心军工企业第七锻造厂,窃取帝国最高机密‘龙吼’计划核心动力单元‘龙喉’的结构数据及关键部件参数。其行为证据确凿,已构成间谍罪。其活动直接导致我帝国技术工人李小六死亡,并间接引发安全人员伤亡。至于李寡妇事件…”卫峥的声音微冷,“此人窝藏、协助间谍逃亡,证据确凿,其行为已触犯《工律》《军爵律》,属叛国重罪。其个人因畏罪及对自身行为的悔恨而自绝,实乃咎由自取,与我方拘捕间谍之正当行为无关。”
他轻轻推了推面前一份薄薄的、盖着安全部鲜红大印的文件副本(上面只有犹大承认身份的只言片语和关键物证照片):“这是初步证据。大使阁下若对‘间谍’身份有异议,我方欢迎贵国派遣具有法律资质的第三方人员(当然,这个人选秦帝国会‘建议’)在严格监督下进行有限度的探视核实。但放人、道歉、惩处我方官员?绝无可能。”
“荒谬!”冯·海因里希伯爵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这是污蔑!彻头彻尾的污蔑!肯尼迪神仆虔诚侍奉我主,绝不可能从事间谍活动!那些所谓的‘证据’,必然是贵国安全部门屈打成招、伪造构陷!贵国素来对宗教信仰缺乏尊重,对我神圣帝国抱有根深蒂固的敌意!这是赤裸裸的政治迫害!是对我主荣光的挑战!”他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照会文本,“若贵国不立刻纠正错误,释放无辜者,我神圣帝国将不得不考虑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包括但不限于:降低外交关系级别、实施对等经济制裁、乃至…重新评估西线边境的安全态势!由此引发的一切严重后果,将由贵国承担!”
“威胁?”卫峥身后,一位面容刚毅、身着戎装(代表军方背景)的鸿胪寺少卿冷笑一声,声音洪亮,“冯·海因里希大使!请注意你的言辞和场合!秦帝国从不惧怕任何威胁!贵国的差分机阵列固然精妙,但我大秦的‘龙吼’巨炮和百万铁甲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捍卫帝国每一寸疆土!至于间谍罪…证据确凿,铁案如山!贵国若执意包庇罪犯,甚至倒打一耙,那才是真正破坏《西秦条约》!真正在挑战两国和平根基的,是贵国无孔不入的间谍行径!”
谈判瞬间陷入了僵局。双方立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冯·海因里希咬死“宗教人员”、“政治迫害”,要求立即放人道歉。秦方则紧扣“间谍罪”、“窃取军事机密”、“造成人员伤亡”的罪名,展示有限但关键的“证据”,坚决拒绝放人,并反过来指责艾米兰破坏条约,包庇罪犯。
口水仗你来我往,引经据典(条约条款、国际法例),互扣帽子(“宗教迫害”vs“间谍渗透”),气氛越来越紧张,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每一次交锋都如同齿轮的剧烈咬合,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却无法推动任何实质进展。最终,这次不欢而散的高级别交涉,只能以“各自将对方立场报告国内,等待进一步指示”而暂时休会。
鸿胪寺沉重的大门再次关闭,将东西方两大巨头的激烈碰撞暂时封存。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风暴的开始。褚英的审讯室和裴文清的心理战场,才是真正决定犹大命运和“火种”计划最终走向的关键。而外交谈判桌上的僵持,不过是地下暗流激烈涌动的表象。
就在铁炉堡和帝都外交场上剑拔弩张之际,远在数千公里之外,大陆中部被称为“永世中立之盾”的城邦国家——萨勒斯格莱的首都“琉璃城”。
这里没有铁炉堡遮天蔽日的煤烟和震耳欲聋的轰鸣,也没有圣城艾米兰那种无处不在的宗教肃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旧时代优雅与新时代躁动的氛围。哥特式尖顶与蒸汽朋克风格的管道桥梁并存,石板街道上行驶着华丽的马车和喷吐着白色蒸汽的公共机车。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香水味和淡淡的煤炭气息。
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淅淅沥沥地冲刷着琉璃城古老的街道,给这座色彩斑斓(许多建筑外墙镶嵌着彩色琉璃)的城市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灰纱。
城中心一家名为“齿轮与玫瑰”的高级俱乐部内,却温暖如春,隔绝了窗外的阴冷。舒缓的古典乐流淌在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里。在一间私密性极好的包间内,壁炉里燃烧着无烟的合成燃料块,发出柔和的光芒。
两个男人对坐在舒适的丝绒沙发上。
一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萨勒斯格莱传统绅士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中把玩着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怀表,眼神锐利而精明。他是“信鸽”,萨勒斯格莱国家情报协调局(NCC)的高级行动主管,负责处理与大国相关的敏感情报交换和“灰色地带”事务。
另一人,则穿着艾米兰帝国风格的深色旅行外套,风尘仆仆,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饱经风霜、带着一道浅疤的脸。他代号“铁砧”,是“灰石”在萨勒斯格莱地区的直接联络人,也是负责“铁流”撤离预案后半段的关键执行者。
“…所以,‘断肠桥’和‘醉虾’后巷的节点彻底暴露,被秦国的‘绣衣使’反向利用,设下了陷阱。”“信鸽”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生意。“‘火种’被捕,生死不明。我们在铁炉堡的几条重要暗线受到波及,损失惨重。‘灰石’…他本人目前也处于静默状态,情况不明。”他端起精致的骨瓷咖啡杯,轻轻啜饮了一口。
“铁砧”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紧,指节有些发白。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们低估了秦国人。也低估了‘火种’暴露后,他们‘绣衣使’的反应速度和…狠辣程度。李寡妇的死,是个意外,但也暴露了他们的行事风格——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秦国的情报机器一旦开动,效率确实惊人。”“信鸽”放下杯子,蓝宝石怀表在他指尖灵活地转动,“他们现在像一头被激怒的钢铁刺猬,把‘火种’牢牢锁在铁炉堡最深处。强攻营救?在秦国的腹地?那等于宣战。目前看来,毫无可能。”
“教廷和枢机院…有什么指示?”“铁砧”抬起头,帽檐阴影下的眼睛带着一丝焦灼。
“指示?”“信鸽”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冯·克洛维枢机通过秘密渠道发来了‘深切关注’。他强调‘火种’掌握着关于‘龙喉’的关键信息,以及…他个人对教廷的‘忠诚’至关重要。他希望我们NCC能利用‘中立’的便利,提供‘必要且有效’的协助,确保‘火种’要么安全返回,要么…至少确保他所知的核心机密不会落入秦国之手。”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当然,这一切要在‘不损害萨勒斯格莱中立立场’的前提下进行。并且,他愿意为此支付…相当可观的‘信息咨询费’。”
“铁砧”的眼神暗了暗。他听懂了潜台词:教廷要人,或者灭口。但不想直接沾手,希望借萨勒斯格莱这把“中立”的刀。至于代价?情报世界,金钱从来只是最廉价的筹码之一。
“另一方面,”信鸽”继续说道,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秦国‘绣衣使’在萨勒斯格莱的负责人‘影蜂’,今天上午也通过‘常规渠道’(指公开身份的外交人员)向我方表达了‘非正式关切’。他们暗示,如果我国某些‘商业机构’(指情报贩子)试图围绕‘火种’或其掌握的信息进行‘不恰当的市场操作’,将视为对秦帝国核心利益的严重挑衅,并可能影响两国间‘某些重要资源’(暗示战略物资贸易)的稳定供应。”
软硬兼施。艾米兰用金钱和“忠诚”施压,秦国则用现实利益和潜在威胁警告。萨勒斯格莱被夹在了中间。
“信鸽”摊了摊手,露出一丝无奈又精明的笑容:“你看,‘铁砧’先生,这就是‘中立’的代价,也是‘中立’的价值。我们就像站在风暴眼的中心,看似平静,实则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你们教廷想要人,秦国想捂紧盖子。而我们萨勒斯格莱…只想在这混乱的时局中,保持平衡,顺便…收取一点维持平衡的‘辛苦费’。”
他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里,目光变得深邃:“营救行动暂时没有可行的方案。但…信息,永远是有价值的。我们需要知道‘火种’在铁炉堡的真实处境,他被关押的确切位置,秦国人从他嘴里撬出了多少东西,最重要的是…他是否还活着,意志是否还坚定。这些信息,无论是教廷,还是秦国‘影蜂’背后的势力,甚至…其他对‘龙喉’或艾米兰差分机技术感兴趣的中立买家,都会愿意付出高昂的代价。”
“你的意思是…”“铁砧”皱紧了眉头。
“启动我们在铁炉堡最深、最隐秘的‘休眠者’。”“信鸽”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决断,“不惜一切代价,摸清‘火种’的底牌和秦国的底牌。只有掌握了足够的信息,我们才能在接下来的博弈中,为萨勒斯格莱,也为…你们教廷可能的下一步行动,找到最有利的切入点。记住,‘火种’本身现在只是一个烫手的筹码,真正决定胜负的,是他脑子里那些东西,以及…各方围绕他所展开的、台面下的力量角逐。这场暗斗,才刚刚开始。”
窗外,琉璃城的雨还在下,敲打着彩色琉璃窗,发出细碎的声响。俱乐部内温暖的光线下,“铁砧”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意识到,犹大·肯尼迪的命运,已经不再仅仅关乎个人生死或任务成败,而是彻底沦为东西方两大帝国以及萨勒斯格莱这个“中立”棋手在铁幕阴影下,进行残酷博弈的一枚关键棋子。而棋局,正走向更加诡谲和危险的深水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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