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格物斋的日子，在被迫的“学习”与墨翟带来的、属于墨家隐秘传承的精密机械模型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犹大如同一台被重新设定程序的差分机，精密地运转着。

他按时完成裴文清要求的、关于差分机基础原理的“心得”报告，字句斟酌，确保只包含那些在艾米兰也属于公开教材或已被淘汰技术范畴的内容。

同时，他将越来越多的精力投入到研究墨翟送来的那些结构精妙的模型和图纸上。

墨翟，这个年轻的墨家学徒，成了犹大在这座精致囚笼里唯一的“意外”。

他并非官方安排的“博士”，更像是裴文清投下的一枚试探性石子，或者……是国子监这座庞大机器里一个尚未被完全磨去棱角的齿轮。

他每次来送“研习材料”——大多是些被官方视为“旁门左道”或“过于激进”的墨家、公输家机关术残篇或推演图，总会停留片刻，与犹大讨论图纸上的某个力学难点，某个结构优化的可能性。

他的眼神清澈，对技术的狂热纯粹得不掺杂任何政治或利益的杂质。

这种纯粹，在充满算计的国子监里，如同沙漠中的清泉，让犹大在麻木中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属于“理”本身的慰藉。

然而，这微弱的慰藉，在裴文清送来一份看似寻常的“学习参考资料”时，被彻底击得粉碎。

那是一份装帧精美的、由萨勒斯格莱“琉璃出版社”印行的最新一期《大陆科技摘要》——一份在学者圈内颇有声誉的中立科技期刊。

裴文清递过来时，语气平淡无波：“犹大学员，这是萨勒斯格莱方面最新收集整理的各国公开技术动态，或许对你的研究有所启发。特别是关于差分机应用的一些新进展。”

犹大当时并未多想，只当是裴文清催促他交出更多“心得”的又一种方式。

但当他随手翻开期刊，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目录时。

突然，一个标题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论大型差分机阵列在反制超大型不稳定蒸汽动力源威胁中的创新应用——基于特定边界条件推演的分析》

作者：艾略特·冯·克洛维（神圣艾米兰帝国枢机主教，机械圣堂首席顾问）

冯·克洛维！他的监督者！他的“神圣使命”的直接授予者！

犹大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几乎是粗暴地翻到那篇文章所在的页码，贪婪而恐惧地阅读起来。

文章内容极其专业，深入探讨了如何利用大型差分机阵列构建预测模型和动态干扰策略，以反制、扰乱甚至瘫痪类似于秦帝国“龙吼”巨炮所依赖的那种超大型、不稳定蒸汽动力核心的输出。

其中引用的数据模型、算法框架和部分关键参数，犹大越看越是心惊！

这些数据模型和算法框架的核心思路，甚至部分具体的参数设定区间，与他执行“火种”计划前，在圣城“静默回廊”接受“灰石”特训时，被反复灌输、要求他务必在秦帝国“龙喉”系统——“龙吼”巨炮的动力核心——中寻找验证的关键点高度吻合！

有些甚至就是他出发前最后几天，在“灰石”的沙盘推演中，被要求重点关注的“龙喉”可能存在的“结构脆弱点”或“控制逻辑缺陷”以及“效率瓶颈”等！

这不是什么“公开数据”！

这分明是“火种”计划的核心目标信息！

是他在铁炉堡第七厂，在那地狱般的环境中，用命去窥探、去验证的东西！

而现在，它竟然被冯·克洛维枢机主教本人，堂而皇之地发表在萨勒斯格莱的公开学术期刊上！作为艾米兰的“反制技术成就”进行展示！

为什么？！

一个冰冷得令人窒息的答案，如同毒蛇般钻入犹大的脑海：

“火种”计划，从来就不需要他真正带回“龙喉”的核心秘密！

他的任务，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巨大的幌子！

一个精心设计的弃子！

他的潜入、他的“融入”、他的观察、甚至他可能进行的破坏尝试，所有行动产生的动静、留下的痕迹，都是为了一个更隐蔽、更安全、更高效的情报收集渠道打掩护！

那个渠道很可能就隐藏在萨勒斯格莱！

利用其“中立”地位和发达的情报市场，通过学术交流、技术间谍、甚至收买秦国叛逃者等方式，悄无声息地获取真正有价值的情报！

冯·克洛维在密室里那番“最深沉的奉献！是行走在黑暗之中，只为守护唯一的光明！”的慷慨陈词，此刻听起来是如此讽刺！

他犹大·裴迪奥·菲兹杰拉德·肯尼迪，这个背负着“背叛者”之名的神仆，根本不是什么守护光明的利刃，而是一枚被点燃后丢向敌阵、吸引所有火力的照明弹！

他的暴露、被捕、乃至死亡，都在计划之中，甚至可能是计划成功的一部分——用他的牺牲，来掩护那条真正的情报生命线和更多更关键的间谍的渗入和行动，并让秦国安全部门将注意力牢牢锁定在他这个“已被清除”的目标上！

“噗——”

一口腥甜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咙，犹大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喷出来。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手中的期刊“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信仰的基石，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不是被秦国的蒸汽巨兽碾碎，而是被他所效忠的“神圣秩序”从内部蛀空、亲手推倒！

他一直视为神圣的使命，不过是一场冰冷的算计；他为之奉献忠诚甚至准备牺牲灵魂的教廷，视他如草芥。

一种比在铁炉堡地牢里更深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犹…犹大学员？您怎么了？”墨翟被犹大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

犹大猛地甩开墨翟的手，眼神空洞而绝望，死死盯着地上那本摊开的期刊，盯着冯·克洛维的名字。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他想笑，笑自己的愚蠢；他想哭，哭那被彻底践踏的虔诚。

裴文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脸上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他缓步走进来，弯腰拾起那本期刊，轻轻拂去封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看来这份‘参考资料’，犹大学员读得很投入？”裴文清的声音依旧温和，但此刻听在犹大耳中，却充满了冰冷的嘲讽。

犹大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裴文清，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们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们故意让我看到这个？！”

裴文清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知道什么？知道艾米兰枢机主教阁下乐于分享他们的‘技术成就’？还是知道某些神圣计划背后，总需要一些不那么神圣的牺牲品？”

他没有直接回答，但话语中的暗示已经足够清晰。“萨勒斯格莱真是个有趣的地方，犹大学员。它像一面镜子，有时能照出交易的光鲜，有时也能照出交易的肮脏。你敬爱的枢机大主教急于展示成果，稳固他在枢机院的地位，顺便彻底掐灭某些可能暴露的隐患，比如一个被捕的弃子所掌握的内部信息。发表这篇论文，对他而言，是一举多得。”

他走到工作台前，拿起犹大那份写了一半的、关于差分机基础原理的“心得”，随意地翻了翻，语气带着一丝玩味：“你的‘学习报告’，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教廷自己把针对‘龙喉’这类系统的反制思路都‘公开’了。你现在唯一的价值，或许就是证明冯·克洛维阁下发表的，确实是他自己‘研究’的成果，而非窃取？”

犹大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不仅是弃子，现在连作为技术压榨品的剩余价值都在迅速贬值！

他甚至可能被秦用来反咬冯·克洛维一口，成为大国博弈中一枚更卑贱的棋子！

“好好休息吧，犹大学员。”

裴文清将期刊轻轻放在桌上，转身离去，“国子监的日子还长。或许，你可以开始思考除了艾米兰的差分机，你自身还能有什么新的价值？毕竟，‘格物致知’，最终还是要落到‘诚意正心’上。心若迷失了，格再多的物，又有何用？”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

小院里只剩下犹大和不知所措的墨翟。

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如同无数窃窃私语的嘲笑。

犹大颓然坐倒在冰冷的石凳上，双手深深插入头发中，身体因巨大的精神冲击和信仰崩塌而无法抑制地颤抖。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彻底掏空的壳，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

就在犹大在国子监的囚笼里经历灵魂炼狱的同时，数千公里外的萨勒斯格莱首都琉璃城，正上演着一场表面庄重、暗流汹涌的大戏。

琉璃城中央广场，平日熙熙攘攘的商贩和游客被提前清空。

广场四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肃立着两队泾渭分明的士兵。

一队，是萨勒斯格莱国家卫队。他们穿着笔挺的深蓝色镶银边制服，头戴装饰着白色翎羽的桶盔，手持“最新式"的后膛装填蒸汽步枪，枪口斜指地面，神情肃穆。他们的存在，象征着萨勒斯格莱作为“永久中立国”的秩序与尊严。

另一队，则更加引人注目。他们是秦国“绣衣使”的护卫队。清一色的玄黑色轻质合金鳞甲，覆盖全身要害，面甲放下，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一手持握长柄斩马刀立于身前，另一只手轻握腰间悬挂着的造型凶悍的连发蒸汽手铳，背后交叉背着短柄破甲锤。

他们沉默如铁，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让广场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在他们拱卫的中心，停着一辆通体漆黑、覆盖着厚重装甲、引擎盖下隐隐传来低沉嗡鸣的蒸汽机车。

车体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烙印着小小的“绣衣”徽记。

广场的另一侧，则是艾米兰神圣帝国的护卫力量。人数相对较少，但同样精悍。

他们穿着深红色镶金边的仪仗礼服，披着绣有双头鹰徽的白色绶带，装备着精工打造的黄铜护甲和装饰华丽的礼仪刺剑。

为首的骑士手持代表教廷的圣徽旗帜，神情庄严而倨傲。

他们护卫着一辆装饰着神圣主神教徽章和帝国纹章的华丽四轮马车。

广场中央，萨勒斯格莱的外交大臣，一位头发银白、风度翩翩的老绅士，正作为东道主主持仪式。

他的脸上挂着职业化的、无可挑剔的微笑。

“基于萨勒斯格莱王国与秦帝国、神圣艾米兰帝国之间源远流长的友谊，以及对和平与秩序的坚定维护，我国荣幸地见证并协助完成此次重要的外交交接仪式…”外交大臣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广场中心一个铺着红绒布的小方桌上。

桌上放着一个密封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合金公文箱。

秦国的代表，正是“绣衣使”在萨勒斯格莱的最高负责人，代号“影蜂”。他穿着一身玄黑绣衣，面容平凡，眼神锐利如鹰，步履沉稳地走到桌前。

艾米兰的代表，则是大使馆的一等秘书——冯·海因里希伯爵本人并未亲自到场，以显示对“低级别交接”的“不满”，同样穿着正式外交官服，神情严肃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懑。

在萨勒斯格莱外交大臣的见证下，双方代表面无表情地履行了冗长的文件签署程序，内容涉及“文化误解澄清”、“被扣押人员遗留物品返还”等冠冕堂皇的措辞。

最后，“影蜂”将一枚小巧的密钥插入公文箱侧面的卡槽，艾米兰秘书则输入了一串密码。

箱盖“咔哒”一声弹开，露出里面——几件折叠整齐、沾染着油污的粗布工装（犹大在铁炉堡的衣物），一本破烂的《新卡斯卡迪亚旅行指南》——伪造身份的道具，以及一个空了的、刻着“S.B.”字母的劣质金属水壶——史密斯·布朗的遗物。

艾米兰秘书仔细检查了这些毫无价值的物品，脸色更加难看，但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示意接收。

秦国“影蜂”则面无表情地合上箱盖，将密钥拔下，随手交给身后的护卫。

“交接完成！愿和平与理解常驻！”外交大臣高声宣布，广场上响起了象征性的、稀稀拉拉的掌声。萨勒斯格莱卫队鸣放了三声礼炮，声音沉闷。

明面上的仪式，至此圆满结束。

双方外交人员在外交大臣的引导下，开始进行程式化的寒暄。

秦国的玄甲护卫队和艾米兰的仪仗队开始有序撤离广场，气氛似乎缓和下来。

然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在琉璃城错综复杂的街巷中酝酿爆发！

就在仪式结束不到半小时，距离中央广场数条街区之外，一条专供货运蒸汽机车通行的僻静辅路上。

三辆没有任何标识、但明显经过改装加固的黑色厢式蒸汽机车，正喷吐着浓密的白色蒸汽，以极快的速度行驶着。

它们的目标，是琉璃城西区一个不起眼的私人货运码头。

突然！

“轰隆！！！”

一声巨响！

前方路口，一辆满载建筑废料的巨型蒸汽平板车仿佛“失控”般猛地侧翻！

沉重的废料如同山崩，瞬间将狭窄的辅路堵得严严实实！

三辆黑色机车被迫急刹停下！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蒸汽泄压声响起！

几乎在同时道路两侧低矮建筑的屋顶、窗户里，瞬间冒出数十个身着黑色紧身衣、脸上戴着简易防毒面具的身影！他们动作迅捷如鬼魅，手中端着造型奇特的、带有粗大储气罐的发射器！

“嗤——嗤——嗤——！”

无数枚圆筒状物体被高压气体喷射而出，在空中划过弧线，精准地落在三辆机车周围！

圆筒落地瞬间，爆发出极其刺眼夺目的强光和震耳欲聋的噪音。同时，大量浓密的、带着辛辣刺鼻气味的白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将整段道路彻底笼罩！

震撼弹！强光弹！烟雾弹！

袭击者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目的明确——制造混乱，阻滞目标，抢夺车厢内的东西！

“敌袭！防护！”中间那辆机车的驾驶室里，传出“影蜂”冷静而短促的命令！

他显然预料到会有拦截，但没想到对方敢在萨勒斯格莱城内、在刚刚结束外交仪式后立刻动手，且动用如此“专业”的装备！

车上的绣衣使精锐反应极快！玄甲面甲瞬间落下，过滤系统启动，抵御烟雾和刺激性气体。

他们并未贸然下车，而是依托坚固的车体，利用射击孔向外猛烈还击！连发蒸汽铳特有的“噗噗噗”沉闷射击声和铅弹撞击墙壁、路面的声音密集响起！

袭击者也毫不示弱，利用烟雾和复杂地形的掩护，从各个角度投掷出带有粘性的爆炸物和燃烧瓶。

爆炸的火光和燃烧的火焰在浓雾中闪烁，灼热的碎片和冲击波撞击着车体装甲，发出叮当巨响！蒸汽铳的弹雨也从高处倾泻而下！

交火瞬间进入白热化！

狭窄的辅路成了血肉磨坊！惨叫、爆炸、蒸汽嘶鸣、金属撞击声混杂在一起！

袭击者人数众多，火力凶猛，且占据地利。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不惜代价，抢夺中间那辆机车的货厢！

“影蜂”眼神冰冷，透过烟雾观察着战局。

他按动座椅旁一个隐蔽的按钮。

中间机车的货厢顶部，突然滑开几个暗格，几架造型小巧、由蒸汽驱动的多管转轮机枪瞬间升起，发出尖锐的嗡鸣，开始向四周无差别疯狂扫射！

密集的弹幕瞬间压制了部分高处的火力点！

但袭击者显然也有准备！几个身影扛着粗大的、类似火箭筒的发射器从侧翼冲出！

“咻——轰！！！”

威力巨大的破甲弹精准命中货厢！厚重的装甲被撕裂开一个大洞，浓烟从破洞中涌出！

“就是现在！上！”

袭击者头目一声令下，数名身手矫健的黑衣人如同猎豹般从掩体后窜出，顶着弹雨，直扑被炸开的货厢破洞！

眼看他们就要得手！

“砰！砰！砰！”

几声异常清脆、如同水晶碎裂般的枪声，极其突兀地从更远处一栋高楼的顶层响起！

冲在最前面的三名袭击者，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瞬间爆开！红的白的溅了一地，他们的身体在惯性作用下又冲了几步，才颓然倒地！

高精度狙击！而且是威力巨大的特种弹！

这突如其来的精准打击，瞬间打乱了袭击者的节奏。

剩下的袭击者惊骇地寻找狙击手位置，攻势为之一滞。

“撤！”袭击者头目当机立断，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残余的袭击者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烟雾弥漫的街巷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几具冰冷的尸体。

烟雾渐渐散去。

三辆黑色机车伤痕累累，中间那辆货厢更是破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但整体结构尚存。

“影蜂”推开车门下车，玄甲上沾满了灰尘和血污。

他走到那几具被爆头的袭击者尸体旁，蹲下身，撕开其中一人的衣领——颈部皮肤上，一个用特殊药水纹上去的、极其微小、如同齿轮咬合般的复杂图案隐约可见。

“哼，‘齿轮兄弟会’。艾米兰‘灰烬之手’的外围雇佣兵，果然是他们。”影蜂冷哼一声，眼中寒光闪烁。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向远处那栋狙击手所在的高楼顶层。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打扫战场，检查货厢！”影蜂下令。

一名“绣衣使”探身进入被炸开的货厢破洞。片刻后，他钻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被炸得变形、但密封层似乎完好的金属小盒子。

“大人！‘货’还在！外层伪装损毁，但核心密封完好！”士兵报告。

影蜂接过那个冰冷的金属盒，掂了掂。

盒子不大，却异常沉重。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箱子里装的，当然不是仪式上交接的那些破烂衣物。而是秦国情报部门精心伪造的、足以以假乱真的关于“龙喉”核心弱点的“技术档案”——一份足以让艾米兰付出巨大代价去验证，最终却会发现是致命陷阱的“毒饵”。

这场发生在萨勒斯格莱阴暗角落的激烈交锋，袭击者看似抢到了“机会”，实则落入了秦国“影蜂”精心设计的反诱捕陷阱，损失了大批人手。

而真正的目标——那个在国子监里信仰崩塌的“弃子”所掌握的、关于教廷内部运作方式和“火种”计划真相的记忆——其价值，在双方情报部门的眼中，或许才刚刚开始显现。

琉璃城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冲刷着街道上的血迹和硝烟，仿佛要将这场发生在光明与阴影交界处的残酷暗斗，悄然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