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雪粒抽在脸上，像砂纸打磨骨头。沈砚一把拽住岑晚宁的胳膊，把她从便利店对面的屋檐下拖开。

“你还想站多久？”他声音冷得能结出冰碴，“等那女孩走过来请你吃糖？”

“她根本没抬头。”岑晚宁甩了甩手腕，没挣脱，“连舔糖的动作都一模一样——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那就更不能碰。”沈砚抬手抹掉眉骨上融化的雪水，罗盘在他掌心疯狂打转，指针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死死指向西北方向的山脊线。

岑晚宁眯眼：“那边是无人区，地图上连条路都没有。”

“可有人给我们画了张藏宝图。”他冷笑，“草莓味棒棒糖当路标，还挺有创意。”

她没反驳，只是默默从口袋里摸出那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糖纸，指尖摩挲着“母亲最爱”四个字。寒风吹得纸边翻飞，像一只不肯落地的灰蝶。

两人沉默地并肩前行，脚下的积雪越深，城市的灯火也渐渐被抛在身后。三小时后，他们站在雪山断崖边缘，风大得几乎能把人掀下去。

“你确定是这儿？”岑晚宁压低身子，银镯贴着地面轻轻敲了三下。

没有回音，但她的左眼忽然泛起一丝微蓝。

“底下有东西在动。”她咬牙，“不是机械，是……气流，顺着某种规律在循环。”

沈砚单膝跪地，袖口滑出钢笔，笔尖轻点雪面。观络眼开启的瞬间，鼻腔就是一热。他没去擦，只盯着眼前景象——积雪之下，一道断裂的星图正缓缓浮现，七颗主星位置歪斜，其中天枢位裂开一道口子，像是被人硬生生踩断的骨头。

“北斗锁魂局。”他低声，“缺一角，阵不全，但足够把活人拖进地底当祭品。”

“谁会在这里布这种阵？”岑晚宁皱眉，“为了复活谁？还是困住什么？”

“问得好。”沈砚猛地拽她后退两步，“别往前踩，你刚才差点站上去。”

“我踩的是天璇！”她瞪眼。

“现在是天枢。”他指着雪地，“星图在移位。每过十分钟，整套格局就顺时针转一格——跟天上真星星没关系，这是人为篡改的伪象。”

话音未落，脚下传来一声闷响，仿佛大地深处有人敲鼓。

岑晚宁低头，发现右脚已经陷进雪里。她想抽腿，却发现靴底黏住了什么。低头一看，冰层下赫然刻着一道符文，正随着心跳声一明一暗。

“沈砚！”

他扑过来抓她手腕的刹那，整片雪地塌了。

冰层炸裂的声音像玻璃被重锤击碎，两人一同向下坠去。沈砚半空中翻身，用背撞向突出的岩壁，借力将岑晚宁甩向安全地带。她滚了几圈才停下，右手本能甩出银镯，链条勾住一根垂下的冰棱，这才没跟着塌陷的雪块一起掉进深渊。

而沈砚，半个身子悬在崖外，左手死死扒住一块凸起的冻土。

“你倒是松手啊。”他喘着气，“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摔下去。”

“那你放开啊！”她趴在地上，伸手够他，“再撑十秒你就成挂件了！”

“闭嘴。”他咬牙，另一只手摸向袖口钢笔，“下面不是空的，是密室顶盖，上面全是逆转生阵的符文——有人想唤醒什么东西。”

“那你还不快上来？”

“上来？”他冷笑，“我一松手，你就会被扯下去。这地方的承重极限是两个人同时站在固定锚点上，现在你挂着，我挂着，谁乱动谁完蛋。”

岑晚宁咽了口唾沫：“所以……我们现在是绑在一起等死？”

“准确说，是等我找到办法让阵法暂停。”他闭眼，再度催动观络眼。金瞳在黑暗中一闪，随即鼻血顺着唇角滑下，在雪地上砸出几个小红点。

“看见什么了？”她问。

“命格丝线。”他声音发颤，“这阵靠活人气血激活，一旦有人坠落，就开始抽取阳气。你现在挂着的那根冰棱……最多撑五分钟。”

“你就不能说点好消息？”

“好消息是你耳钉还在。”他睁开眼，“拿下来，抹点血，照一下最中间那块浮石——那是阵眼，我现在看不清具体纹路。”

岑晚宁咬破指尖，迅速将血涂在珍珠耳钉上。蓝光乍现，她看清了密室穹顶中央那块悬浮石碑的全貌——表面布满倒写符文，底部悬着一滴不断涨缩的暗红液体，像是凝固的心跳。

“看到了！”她喊，“底下那滴东西，是不是人血？”

“不止。”沈砚哆嗦了一下，“是混合了七星方位献祭者的精魄，一旦聚满七滴，阵就醒了。”

“那我们算第几滴？”

“不知道。”他突然剧烈咳嗽，“但你的血能点亮它，说明你和这个阵……有缘。”

“少来这套宿命论！”她怒吼，“赶紧想办法上来！”

沈砚没答，反手抽出钢笔，蘸着自己鼻血在袖口疾书。一道残缺镇符刚画完一半，整座密室忽然震动，符文逐一亮起，如同苏醒的眼眸。

“来不及了！”她尖叫，“它要启动了！”

“把耳钉扔给我！”他嘶吼。

她犹豫了一瞬，用力甩出手。耳钉在空中划出弧线，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砸在岩壁上碎成三段。

沈砚脸色骤变：“不行，阵眼认主——只有你亲自触碰才能干扰运行节奏。”

“我怎么下去？我又不是蜘蛛侠！”

“你不下去。”他猛地抓住她手腕，将她往自己这边拉近，“我下去。”

“你疯了？！”

“我没疯。”他盯着她，冷白脸上那颗淡红泪痣忽然发烫，竟在她掌心烙出一个微红印记，“抓紧绳子，别松手。要是你敢放，我就算变成鬼也回来骂你。”

“你给我回来——！”

他松开了岩壁。

身体下坠的瞬间，钢笔脱手而出，带着血写的半道符直射阵眼方向。笔尖撞上石碑的刹那，光芒骤然一滞，所有符文同时黯淡半秒。

就是这半秒，救了他们。

沈砚重重砸在密室顶盖边缘，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他蜷缩着咳出一口血，手指却仍死死抠进冰缝。

头顶，星图继续流转，地底心跳声却没有停止。

岑晚宁趴在崖边，右手紧握银镯链条，左手死死攥着那只残留红痕的手腕。风雪更大了，吹得她睁不开眼。

“沈砚！”她吼，“你还活着吗？”

岩壁下传来一声闷哼。

“废话。”那人声音哑得不像话，“我要是死了，谁来骂你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