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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0-29 11:16:45
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锈蚀金属特有的呻吟。岑晚宁的手还搭在冰凉的门把上,指尖残留着铁锈的颗粒感。
“你刚才说别碰反光面。”她没回头,“现在整条走廊全是镜子。”
沈砚站在她斜后方半步,右手掌心的血符仍在灼烧皮肤,像有蚂蚁在皮下爬行。他把钢笔夹在指间,用笔帽轻轻压住右眼角那颗渗血的泪痣。“所以我让你别动。”
“可我已经动了。”她抬起脚,鞋尖点向地面一道细微裂缝,“小时候岑家密室也有这种机关——踩错位置,镜阵就会吞人。”
话音未落,整面书墙轰然翻转。木质书架向两侧滑开,露出背后布满裂痕的落地镜阵。她身体前倾,重心失控。
沈砚一把拽住她手腕,借力将她拉回自己身侧。两人踉跄后退,背脊撞上另一面镜墙,冷意瞬间穿透衣料。
“下次提前说你会触发机关。”他嗓音低哑。
“我说了。”她喘了口气,“是你没听。”
四周骤然亮起无数个“他们”——每一面镜中都映出不同姿态的沈砚与岑晚宁。有的相对而立,刀锋相抵;有的跪地相拥,满脸是血;还有一个画面里,沈砚正把镇魂钉刺入岑晚宁心口。
“这玩意儿挺会挑场景。”岑晚宁盯着那幅画面,“是不是偷看过我昨晚做的梦?”
“不是梦。”沈砚闭眼,强行压制即将开启的观络眼,“是执念投影。这些镜像照的是人心最怕的事。”
“那你看到了什么?”她偏头看他。
“你猜。”他睁开眼,金瞳一闪即逝,鼻腔渗出血丝,“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脚下金属地板突然塌陷。两人从翻转的书架边缘坠落,中途被一块突兀伸出的镜面平台接住。重力紊乱,上下难辨,四壁镜像不断复制、扭曲、重组。
“我数了。”岑晚宁趴在地上,声音发颤,“一共三十七个我们。其中有五个你在杀我。”
“我也看到你杀了我八次。”沈砚撑起身,抹了把鼻血,“还有三次我们在接吻——这镜子口味挺杂。”
“重点是哪个画面真实?”她抬手摸了摸右耳,三颗珍珠耳钉中的一颗已经碎裂,粉末簌簌落下。
“都不是。”他盯着头顶一面破碎镜片,“真正的出口不会映出我们俩同时出现的画面。”
“为什么?”
“因为这种阵法讲究‘独行破妄’。两个人一起走,只会被镜像同化。”
“所以得分开?”她冷笑,“然后其中一个掉进陷阱,另一个在镜子里看着对方死?”
“不。”他忽然抓住她手腕,“是一起跳——但只能有一面镜子里有我们的影子。”
她怔了怔:“你是说……我们要同步进入同一个反射平面?”
“理论上可行。”他咳嗽两声,嘴角溢血,“实际操作难度相当于在雷雨天用一根火柴点燃火箭发动机。”
“你什么时候学会打这种比喻了?”
“刚编的。”他擦掉血,“准备好了就说。”
“等等。”她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左眼睑上。蓝光微闪,所有镜像中唯有正前方一镜泛起涟漪,映出一条狭窄通道轮廓。
“找到了。”她说。
“那就走。”他拉着她站起来。
就在此时,镜阵中央浮现一道虚影。
“小晚。”
声音响起的刹那,空气凝滞。
岑九章的身影悬浮于镜心,唐装笔挺,蛇头拐杖轻点虚空。他的目光穿过无数倒影,直落在岑晚宁脸上。
“你选哪边?”
话音落,两面主镜分别显现画面——一侧是沈砚被锁链缠身,缓缓沉入黑水;另一侧是母亲遗留的银镯埋于废墟之下,表面覆盖着厚厚尘土。
“找妈妈的秘密,还是救他?”岑九章轻声问,“你只能带走一个。”
岑晚宁手指收紧。
“假的。”沈砚突然开口,“都是假的。”
“哦?”岑九章微笑,“那你敢赌吗?万一这次是真的呢?”
沈砚没答。他察觉到头顶那面破碎镜中正凝聚出一道冰棱,寒气丝丝缕缕垂落。他闭眼,强行催动观络眼,金瞳大盛,眼前瞬间布满交错的因果线——两条影像皆为虚妄,真正杀机藏于上方。
“别看他的眼睛。”他低声对岑晚宁说,“他在等你情绪波动,激活观冥眼的瞬间,就能反噬你的神识。”
“那怎么办?”她问。
“我来制造干扰。”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染红胸前翡翠吊坠。血珠飞溅至顶镜,轰然炸裂!
整个镜阵剧烈震颤,虚假影像崩解,冰棱碎成齑粉。
“走!”他拽住她手腕,冲向那面泛起涟漪的镜子。
两人跃入通道的瞬间,身后镜阵全面坍塌,碎片如雨坠落。金属地板重新拼合,裂缝闭合,仿佛从未打开过。
图书馆外,夜风卷起落叶。
岑晚宁跪坐在台阶上,大口喘气。右耳只剩两颗珍珠耳钉,背包里的黄符不知何时自燃成灰,残烬随风飘散。
沈砚仰面躺着,双眼紧闭,嘴角溢血。他醒来时,第一句话是:“你刚才……有没有看见第三个选项?”
“什么第三个?”她转头看他。
“除了救我和找秘密之外。”他撑起身子,擦掉脸上的血,“镜子里,其实还有第三幅画面。”
“我没注意。”
“我看到了。”他低声说,“是我们一起走出这里,然后你转身对我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觉得我会说这种台词?”
“不像你风格。”他站起身,晃了两下才稳住,“但那画面太真实了,不像幻象。”
“也许是你快晕过去时的脑补。”她拍拍裤子站起来,“不过你说对了一点——我确实一直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他不想让我们找到残图。”她回头看了一眼坍塌的锈铁门,“他是想让我们走进去。”
沈砚盯着她的侧脸:“然后呢?”
“然后……”她伸手探进卫衣口袋,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我就让他如愿了。”
他皱眉:“那是——”
“我在密室拓下的残图副本。”她展开一角,隐约可见龙脉走向与星位标记,“他知道我会来,所以设了局。但他不知道,我也知道他在设局。”
“所以你是故意触发机关的?”
“不然呢?”她收起图纸,塞进内衣夹层,“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那种‘选一个’的烂俗桥段?”
沈砚愣住。
“走吧。”她拍了拍他肩膀,“东郊那边,应该更热闹。”
他点点头,跟上去。
两人并肩走入夜色,脚步声渐远。
而在图书馆深处,一面未完全碎裂的镜片静静躺在瓦砾中,映出的却不是天花板,而是一片荒芜旷野——干裂的土地上,几具腐尸呈放射状排列,胸口插着刻有符文的木桩。
其中一具尸体的手指,正缓缓抠进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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