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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0-29 11:16:49
夜风卷着枯草掠过荒原,沈砚踩断一根干枝,鞋底碾进半凝固的泥浆。他没停步,只是抬手抹了把鼻血,指尖沾上暗红,在中山装袖口蹭了两下。
“你流血了。”岑晚宁跟在身后半步,声音平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子时刚过。”他嗓音发哑,“观络眼撑不了太久。”
她没接话,目光落在前方三具呈放射状倒伏的尸体上。腐臭味混着泥土腥气扑面而来,但两人早已习惯这类气味。岑晚宁从背包里抽出镊子和证物袋,顺手把耳钉碎裂后剩下的两颗珍珠推到耳垂最上方——那是母亲留下的东西,现在只剩一个完整的还能用。
“木桩上的符文是反压阵。”沈砚走近中央那具,钢笔尖挑开尸体口鼻处结块的霉斑,“钉住尸身不让阴气散,反而往里灌。”
“所以不是镇邪,是养尸?”她蹲下,手套捏住尸体左手,指甲缝里一抹金光闪过。
“找到了?”他问。
“第4章那种金箔。”她夹出来对着月光看,“八卦图样,边缘刻痕一致,连磨损位置都一样。”
沈砚盯着那片薄金属,忽然笑了一声:“白世琮还挺讲究,批量生产的私章都带防伪标记。”
“你觉得他来过这儿?”
“不。”他摇头,“他是让人替他来的——比如那个喜欢含棒棒糖的马仔。”
岑晚宁把金箔装进证物袋,贴身收好。“可马仔已经死了,枪声是从高处传来的。”
“那就说明……”他话没说完,脚下一沉,地面轻微震动。
两人同时回头。
中央那具尸体坐了起来。
动作僵硬,关节发出咯吱声,像是生锈的齿轮被强行拧动。它双臂前伸,嘴一张一合,黑色黏液顺着嘴角滴落,在胸口木桩周围聚成一圈诡异的纹路。
“这不是驱尸术。”岑晚宁迅速后退两步,靠到沈砚肩后,“没有傀线,也没有咒铃。”
“也不是诈尸。”沈砚没动,手指扣住大衣内袋里的罗盘,“你看它眼睛。”
尸体眼皮翻起,露出的眼球浑浊泛青,瞳孔位置浮着一层灰雾,像是被人用蜡封住了视线。
“它看不见。”岑晚宁低声道。
“但它想说话。”沈砚往前半步,罗盘指针疯狂逆旋,五帝钱在口袋里烫得吓人,根本拿不出来。
“别靠近!”她伸手拦他。
“来不及了。”他闭眼,咬破舌尖,血珠顺齿缝滑下,滴在右眼角那颗泪痣上。金瞳骤然开启,视野瞬间扭曲——尸体经络中黑气如藤蔓缠绕,心口木桩却透出微弱蓝光,仿佛有东西正顺着符文往上爬。
“不是怨念。”他睁眼,声音发紧,“是记忆残留。”
“什么人的?”
“我父亲。”
岑晚宁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沈砚没回答。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掌心朝上。
尸体喉咙里挤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像老式收音机卡带时的杂音。紧接着,一道模糊人影从它口中缓缓浮现,半透明,轮廓摇曳不定。
“阿砚……”那声音极轻,却像刀刃划过耳膜。
岑晚宁立刻咬破指尖,血抹左眼。蓝光一闪,她看清了——那残影穿着旧式白大褂,胸前挂着一枚铜牌,正是沈父生前最后一套工作服。
“他在传递信息。”她急道,“你能读取吗?”
沈砚点头,再次闭眼。观络眼追溯因果的功能勉强启动,画面断续涌入脑海:一片废弃建筑群,铁门锈蚀,墙上写着“南市精神病院”;星轨偏移,地脉震动;还有一个人站在井边,手里拿着半本烧焦的古籍……
“龙脉不在东郊。”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在南市。”
残影嘴唇开合,无声吐出几个字。
“他们骗你。”沈砚复述,额角青筋暴起,“白世琮改了勘探图……岑九章故意引我们来这儿……是陷阱。”
“等等。”岑晚宁皱眉,“可图书馆密室的地砖是真实残图,不可能伪造。”
“残图是真的。”他睁开眼,嘴角溢血,“但坐标被调换了。东郊只是分支节点,真正的主脉在南市地下。”
尸体猛然一颤,残影剧烈波动。那双虚幻的眼睛直视沈砚,抬手做出一个手势——右手食指划过脖颈,然后指向东南方向。
“警告?”岑晚宁问。
“定位。”沈砚抹了把脸,“他在指具体位置。”
话音未落,尸体轰然倒地,化作一摊黑灰,只剩胸口木桩还在燃烧,符文冒着青烟。
岑晚宁快步上前,用银镯残片刮下一点灰烬装进试管。“檀香味掺了硫磺,是活阵常用的引燃剂。”
“白世琮的手法。”沈砚靠着一辆废弃拖拉机坐下,喘息粗重,“他要用这些尸体当信标,把我们一步步引过去。”
“那你爸刚才……是特意等这一刻才出现?”
“不是等我。”他低头看着手中染血的金箔,“是等你。”
“我?”
“你的血触发了观冥眼。”他抬头,“只有你能在同一时刻看到残影和实体异动。双重视角叠加,才能完整接收信息。”
岑晚宁怔了怔:“所以他不是单独来找你?”
“他是来找‘我们’的。”沈砚把金箔递给她,“而且他知道你会来。”
她接过,指尖微微发抖。“所以他才会说‘他们骗你’,而不是‘他们骗我’?”
“对。”他闭眼调息,“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天。”
远处传来乌鸦叫声,一声,又一声。
岑晚宁打开背包,拿出笔记本,用隐形墨水快速画下南市某区域的草图——根据残影所示,标注了一栋坍塌一半的红砖楼,门口立着断裂的旗杆。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
“三十年前的防疫站。”沈砚睁开眼,“后来改成临时收容所,再后来……成了实验场。”
“谁的实验场?”
“我父亲最后签批的项目记录里提过一笔。”他声音低下去,“代号‘逆阳’。”
岑晚宁笔尖一顿:“和逆转生阵有关?”
“不止。”他咳了一声,“当年参与项目的,除了他,还有两个人。”
“白世琮。”
“还有一个名字被涂掉了。”他顿了顿,“但档案角落有个指纹印,和岑九章书房保险柜上的完全吻合。”
岑晚宁猛地抬头:“所以他不是单纯的毒枭?”
“他是参与者。”沈砚冷笑,“甚至可能是发起人。”
风忽然停了。
灰烬随气流缓缓升起,在半空形成一个短暂的符号——像是个倒置的卦象。
岑晚宁盯着那团灰,低声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天亮。”他说,“但现在不能走。”
“为什么?”
“你听。”
远处,某种机械运转的声音隐隐传来,像是水泵在抽水。
沈砚缓缓站起身,望向荒野尽头:“他们在重启东郊的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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