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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0-30 10:28:50
机械声还在远处嗡鸣,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某种活物正缓缓苏醒。沈砚靠着拖拉机站起身时,袖口的银罗盘发出一声轻响。
“他们已经开始传信了。”他抹了把脸,“得回去。”
岑晚宁合上笔记本,试管收进背包。“回哪儿?东郊?南市?”
“停尸房。”他转身就走,“那三具尸体还没做完毒理报告。”
她快步跟上,“你怀疑它们体内有东西?”
“不是怀疑。”他脚步没停,“是肯定。我父亲不会无缘无故让我看到‘逆阳’两个字。”
夜路颠簸,车灯切开雾气。二十分钟后,两人重新站在医学院解剖楼B区门口。铁门虚掩,岑晚宁用铁丝一挑,锁扣应声弹开。
“上次走得太急,没关严。”她说。
“或者有人来过。”沈砚推门而入,手电光扫过冷藏柜——第七格依旧半开着,和他们离开时一样。
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混着腐肉的气息。沈砚打开顶灯,白光刺得人眼发酸。
“先看中间这具。”他说,“腹腔切口最完整,适合复检。”
岑晚宁戴上手套,拿起解剖刀。刀尖刚划开缝合线,一股异样的阻力传来。
“粘连严重。”她皱眉,“组织像是被高温烫过又冷却凝固。”
沈砚凑近看了一眼,“不是高温。是符水渗入皮下,反复蒸腾所致。”
“谁会干这种事?”
“想把尸体变成容器的人。”他退后半步,“动手吧,快点。”
她深吸一口气,剪开腹膜。就在刀刃探入腹腔的瞬间,一道银光猛地弹出!
那东西形似蜈蚣,通体泛着金属光泽,六对短足高速震颤,在空中划出细密波纹。它直扑岑晚宁面门,速度快得几乎残影。
她本能侧头,反手甩刀。
“叮”一声脆响,蛊虫被钉在瓷砖墙上,尾部还剧烈扭动。
“什么东西?”她喘了口气。
沈砚走上前,手电照过去。虫身腹部刻着极小的八卦纹,线条工整,边缘带弧度,明显是模具压制。
“白世琮的私章变体。”他冷笑,“这次连伪装都懒得做了。”
“它刚才……是不是看了我一眼?”岑晚宁盯着虫头,那双复眼黑得发亮,倒映出她右耳仅剩的一颗珍珠耳钉。
“不止。”沈砚伸手摸向她耳垂,“它在认你。”
她抬手摘下耳钉,扔进酒精罐。液体翻起一圈白泡。
“现在呢?”
“试试这个。”她从背包掏出母亲留下的银镯,套在左腕,随即闭眼咬破指尖,血抹左眼。
蓝光一闪。
她睁开眼:“里面有东西——脑核位置夹着符纸碎片,写着‘逆阳·子皿’。”
“子皿?”沈砚眯眼,“人体容器编号?”
“也可能是血型代号。”她盯着蛊虫,“但它为什么会冲我来?”
“因为你流过血。”沈砚想起图书馆地面搏动的红点,“你的血能激活阵法,自然也能触发标记。”
话音未落,墙上的蛊虫突然剧烈震颤,外壳裂开细缝,渗出银色黏液。
“要炸!”岑晚宁后退。
沈砚一把抓过桌上的实验报告,抽出钢笔蘸朱砂,刷刷几笔画出一道驱虫镇煞符。
笔锋刚落,蛊虫轰然自燃。
银液四溅,墙面发出“滋滋”焦味。落地灰烬自动聚拢,拼成半个卦象——坎。
“水在上,险在中。”沈砚盯着那符号,“有人在用水局布阵。”
“坎为陷。”岑晚宁低声道,“下一步就是诱敌深入。”
“他们已经动手了。”沈砚抬头看天花板,“听。”
灯光开始频闪,间隔恰好三秒一次。
“不是电路问题。”他走到监控屏幕前,回放十分钟内的录像,“没人进出,但……你看冷藏柜缝隙。”
一丝淡青色雾气正从第七格底部缓缓溢出。
“阴气凝露。”沈砚取出五帝钱,在门框贴地摆成环形,“静音阵起,断外听。”
钱币刚落位,通风口传来轻微摩擦声,像是金属片刮擦管道内壁。
“上面有人。”岑晚宁搬来操作台,踩上去够到通风盖板螺丝。
“别用金属工具。”沈砚递过塑料镊子,“会导信号。”
她换工具拧开螺丝,掀开盖板。一只微型摄像头静静躺在夹层里,镜头朝内,正对着解剖台。
“分辨率不高。”她取下来,“但足够拍清人脸。”
“看背面。”沈砚指着摄像头底座,“反光角度。”
她翻过来,借手电一照——一抹熟悉的金色在角落闪过。
“劳力士表盘。”她瞳孔微缩,“局长那只?”
“他戴的是仿品。”沈砚接过摄像头,指尖抚过镜头,“真货在白世琮手里当定位器。”
“所以这是他安的?”
“不。”沈砚摇头,“是有人借他的身份放进来。摄像头沾了糯米粉,说明经过警方设备消杀流程——内部人员才有权限。”
“学生会?”岑晚宁想到什么,“还是实验室管理员?”
“都不重要。”沈砚从本子撕下一页,将刚画的驱虫符贴在摄像头背面,“重要的是,让他带回去点东西。”
“你给符加料了?”
“一点小意思。”他嘴角微扬,“等它回到控制端,符气会顺着信号源逆流,烧掉半块接收板。”
她笑出声:“挺损。”
“职业习惯。”他把摄像头塞回夹层,原样盖好,“接下来怎么办?”
“等它传画面。”她跳下操作台,“只要对方查看实时影像,就能触发反噬。”
“前提是他们敢看。”沈砚靠在实验台边,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白世琮知道你会爆符破阵,未必会上当。”
“那就逼他看。”她拉开背包,掏出录音笔,“昨晚KTV自焚案的备份音频还在,我可以合成一段假对话。”
“比如?”
“比如你说你发现了‘观冥眼’的觉醒条件。”她眨眨眼,“再配上心跳声、咳嗽声,像在密室里偷偷交流。”
“他会信?”沈砚挑眉。
“他不信数据。”她笑,“但他信命格。只要音频里提到‘血脉共鸣’‘双生契引’这种词,他绝对忍不住调取画面确认。”
沈砚盯着她看了两秒,“你这套演技,不去演卧底真是浪费。”
“谢谢夸奖。”她歪头,“不过现在问题来了——我们怎么确定他在看?”
“罗盘。”沈砚取出袖中银器,“信号波动会影响风水气机,指针会有细微偏移。”
他刚把罗盘放在台面,指针忽然一抖,旋即指向天花板夹层。
“动了。”他低声。
“信号传出?”岑晚宁凑近。
“不。”他眯眼,“是接收端在回应——有人正在远程读取画面。”
“那就是他。”她握紧银镯,“白世琮。”
“还不止。”沈砚忽然抬手,按住她肩膀,“别动。”
她僵住。
他目光落在她右耳——最后一颗珍珠耳钉,不知何时开始微微震颤,像是被某种频率共振。
“它在接收信息。”他声音压低,“蛊虫没炸干净,残留信号还在追踪你。”
“那现在怎么办?摘了?”
“来不及。”他迅速从口袋掏出一张黄符,咬破手指写下一字,“闭眼。”
她依言闭眼。他将符纸贴在她耳后,轻喝一声:“封!”
符纸无火自燃,化作灰烬飘落。
耳钉停止震动。
“撑不了太久。”他说,“一旦信号增强,封印会破。”
“那你干嘛不早贴?”她揉了揉耳根。
“因为我想看看信号源头在哪。”他望向窗外,“刚才那股气机……是从行政楼方向来的。”
“局长办公室?”
“或者更高层。”他低头继续在实验报告上勾画驱虫阵图,笔尖沙沙作响,“等等。”
他忽然停笔。
图纸上,原本完整的符阵边缘,浮现出几道细微裂痕,像是被无形之力侵蚀。
“怎么了?”岑晚宁问。
“阵图被动了。”他指尖抚过裂痕,“不是物理接触,是……同类符力干扰。”
“白世琮在对冲?”
“不。”他摇头,“是更原始的力量——活人画符,借尸行法。”
“你是说……有人在现场同步描符?”
“而且离得很近。”他抬头看向窗外。
树影晃动,一道人影伫立在路灯阴影下,衣角翻起一角,露出底下警服折痕。
那人站了几秒,转身离去,步伐稳健,左手小指始终蜷缩着。
沈砚没动。
岑晚宁却突然开口:“他手表反光了。”
“看到了。”沈砚握紧钢笔,“是真劳力士。”
“所以他不是傀儡。”她低声,“他是自愿的。”
“或许曾经不是。”沈砚将剩余符纸叠好塞进内袋,“但现在,他是钥匙。”
“我们要追吗?”
“不用。”他坐下,继续补全阵图,“他带不走证据,只能带回警告。”
“你觉得他会报信?”
“一定会。”沈砚抬眼,“因为他怕死。”
岑晚宁靠墙站着,左手攥着银镯碎片,右手轻轻摩挲耳垂上那颗珍珠。
灯光再次频闪。
她忽然问:“如果下次来的不是蛊虫,而是人呢?”
沈砚笔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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