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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0-30 10:28:59
沈砚的笔尖悬在半空,墨迹未干,纸上的驱虫阵图裂痕正缓缓蔓延。他盯着那道侵蚀般的缺口,忽然抬手将图纸揉成一团,扔进墙角铁盆。
“没用。”他说,“这符力不是冲着阵来的,是冲着人。”
岑晚宁靠在门边,右耳最后一颗珍珠耳钉还带着余温,指尖一碰就发烫。“所以白世琮已经知道我们在哪儿了?”
“他知道信号回传的位置。”沈砚从口袋摸出翡翠吊坠,边缘有细微裂纹,“但他不知道,这东西能当钥匙用。”
她皱眉:“你是说……我耳朵上这点残响,加上你妈留下的这个,能把什么门打开?”
“不是什么门。”住持的声音从廊下传来,拄着蛇头拐杖的老道士缓步而入,道袍补丁摞补丁,眼神却亮得吓人,“是禁地石门。二十年没人敢开的门。”
沈砚没回头:“你不是说,谁动谁死?”
“平时是。”住持走到他面前,伸手碰了碰吊坠,“可现在不一样。阴气顺着信号爬进来,反倒把封印泡松了。外邪成了引子,也算天意。”
岑晚宁冷笑:“你们家祖传的规矩,就这么容易破?”
“不是破。”住持看着她,“是应劫。你右耳三颗珍珠,母亲遗物对吧?最下面那颗昨夜掉了,中间那颗今早开始震——说明你的血已经被记住了。”
她摸了摸耳垂:“所以呢?”
“所以你得跟我走一趟。”住持转身,“去禁地。看完你能不能承受命里该看的东西。”
沈砚一把抓住他手腕:“她要是看了出事怎么办?”
“那你别让她看。”住持反问,“可你要想知道怎么破‘逆阳’阵,想明白你爸当年为什么非得藏那本残卷,就得进去。选一个。”
两人沉默片刻。
“走。”沈砚把吊坠塞进胸口内袋,“但我有个条件——我要先确认里面有没有被做过手脚。”
住持笑出一口黄牙:“你还信不过我这把老骨头?”
“我不信任何人。”他推了推眼镜,“尤其是戴表的老头。”
三人穿过偏殿,来到后山一道青石门前。门缝极窄,两侧刻满褪色符文,中央凹槽正好能嵌入吊坠。
沈砚取出吊坠按下去。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芯转动,又像骨头断裂。青雾从缝隙渗出,缠上他的手指,冰凉滑腻。
“它在吸你血。”岑晚宁提醒。
“没事。”他咬破指尖,抹在吊坠背面,“活祭比死祭灵验。”
雾气骤然翻涌,石门缓缓开启。
里面是一间不足十平的小室,四壁无窗,正中供桌积满灰尘,一块黄布盖着什么东西。
住持跨进去,掀开布——是个青铜匣,表面蚀着扭曲龙形。
“这就是你家那本残卷?”岑晚宁问。
“只剩一半。”住持颤抖着手打开匣子,“另一半三十年前被烧了。剩下的字,能看懂的不超过三十个。”
沈砚走近,目光落在纸上泛黄的痕迹上。突然,泪痣一阵灼痛,仿佛有人拿针扎进皮肉。
“怎么了?”岑晚宁扶了他一下。
“没事。”他甩开手,“就是有点晕。”
住持铺开残页,枯指划过一行残字:“欲启真瞳,须以至亲之血为引。”
空气凝了一瞬。
“至亲?”岑晚宁挑眉,“谁算至亲?亲爹亲妈?还是……”
话没说完,纸面忽然泛起微光。三个小字缓缓浮现——**岑晚宁**。
她猛地后退一步。
左眼蓝光一闪,自动激发观冥眼。她看见残页边缘浮现金丝,如血脉般缠绕,一头连着自己名字,一头直通“沈砚”二字。
“这是什么鬼把戏?”她声音发紧。
“不是把戏。”住持低声道,“是认亲。这页纸只对真正有关联的人显名。”
沈砚盯着那三个字,喉咙发干:“不可能。她姓岑,我姓沈,两家八竿子打不着。”
“血缘哪是你嘴上说说就算数的?”住持叹气,“你看她银镯。”
两人同时望向岑晚宁手腕——银镯表面出现细密裂纹,像是内部有东西要炸出来。
“别碰纸。”住持按住沈砚伸出去的手,“你们之间已经有情念牵连,若再用血印证,必遭反噬。她撑不住的。”
“情念?”岑晚宁冷笑,“我跟他天天打架,这也叫情?”
“护短是情,共生死是情,哪怕嘴上骂着,心里却舍不得对方受伤——都是情。”住持盯着她,“你昨晚为他挡蛊虫的时候,就没觉得自己傻?”
她没说话。
沈砚低头看自己的手:“所以这上面写‘至亲之血’,意思是……要用她的血来开我的眼?”
“也可能反过来。”住持摇头,“这种事,天机不可测。”
话音未落,屋顶瓦片“啪”地碎了一块。
三枚黄符自空中飘落,未触地已燃,火焰幽绿,带着腐臭味。
“逆八卦阴火!”住持扑向香案,“快退!”
沈砚甩出五帝钱结阵,钱币刚落地便黑成焦炭。符火直扑残页,瞬间撕走右半部分。
“住手!”他扑过去,只抓到一缕灰烬。
岑晚宁反应更快,扑向剩下半页,指尖刚触纸角——
轰!
腕上银镯炸成碎片,划破掌心,血滴落于残页。
那“岑晚宁”三字猛然吸血,泛起金光,随即整页化作灰烬,盘旋升空,散作飞尘。
“你干什么!”沈砚拽她后退。
“我没想碰!”她掌心流血,声音发抖,“它自己往上吸!”
住持跪在香案前,双手抱头:“完了……情劫已启,命格难违。”
“什么情劫?”沈砚扶着桌角站稳,泪痣渗出血丝,“她只是流了点血,至于吗?”
“你以为反噬只是流鼻血、昏过去?”住持抬头,眼里全是悲悯,“等你俩哪天真的动心,天地都会塌一角。这书不是毁了,是怕你们看完之后,活得比死还难受。”
岑晚宁擦了把掌心血,盯着指尖:“所以刚才那金丝……是真的连着我们的命?”
“连着。”住持闭眼,“从你们第一次见面就开始了。你以为那些巧合,都是偶然?”
沈砚冷笑:“你是说,我教她刑侦课,是命中注定?”
“你不收她当学生,她也会找上门。”住持喃喃,“因为她要查的真相,和你要找的答案,根本是一回事。”
室内陷入死寂。
风穿廊而过,吹得灰烬打着旋儿贴地游走。
岑晚宁突然开口:“你说这书只剩半页,那被抢走的那部分……写了什么?”
住持不答。
沈砚却眯起眼:“我知道。是使用方法——怎么用至亲之血,唤醒真正的观络眼。”
“你猜对了。”住持睁开眼,“但你也错了。那半页上写的不是‘如何用’,而是‘谁才是真正的至亲’。”
岑晚宁呼吸一滞。
沈砚盯着他:“你早就知道答案,是不是?”
“我知道。”住持点头,“但我不能说。说了,你们就再也走不出这条路了。”
“我现在已经走不出去了。”岑晚宁抬起流血的手,看着灰烬沾在伤口上,“名字都刻上去了,还想赖账?”
沈砚抬手扶额,头痛欲裂,意识模糊。
住持默默起身,从袖中掏出一块桃木牌,轻轻塞进岑晚宁衣袋。牌上刻着两个字:镇魂。
她没察觉。
风更大了。
一片灰烬飘上她睫毛,停了一瞬,又飞向黑暗深处。
沈砚跪倒在地,手指抠进地板缝隙。
岑晚宁蹲下身,想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别碰我。”他嗓音沙哑,“你现在……太危险了。”
“我危险?”她笑了,“那你告诉我,刚才那页纸上,为什么偏偏是我名字冒出来?为什么我的血能让它发光?你敢说这不是因为你——”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节奏稳定,左手小指蜷缩的人,走路永远左肩下沉。
住持脸色一变:“他来了。”
沈砚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眼前一黑。
岑晚宁盯着门口,掌心的血滴落在地,与灰烬混成暗红泥点。
门框阴影里,一只戴着真劳力士的手搭上了门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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